臨走前我問他:「你這麼討厭學習,是怎麼考上市重點高中的?」
他有些自嘲地笑:「花錢上的。我爸說了,這是他給我花的最后一筆錢,以后我要死要活,他都不會再管。」
我笑了:「那你何必還要請家教呢,多浪費錢?」
「之前被哄著交的錢,等用完之后,我也就不請了。」
他說得好像很輕松,但明亮的眼睛里滿是脆弱,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我的心忽然就軟了一瞬。
那天臨走前,我鄭重其事地對他說:
「弟弟,你可以繼續自甘墮落下去,反正你爸媽不會管你。但是你得知道,別人給你的東西,隨時都可以收回去,但你靠自己拿到的,沒人奪得走。如果你覺得自己被拋棄了,那就爬上去,反過來,像丟垃圾一樣丟掉那些人。」
我沒有當救世主的念頭,說這話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很快就拋諸腦后。
但顧揚卻說,我救了他。
「那時候我爸有了私生子,他徹底不想管我了,又嫌我叛逆、成績差,把我從家里趕出去,一個人住。姐姐,你在我跌落深淵之前,拉了我最后一把。」
顧揚抿了抿嘴唇,過來捉我的手,又小心翼翼地避開鮮血淋漓的傷口。
他的身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我卻仍然落在深淵里,遲遲爬不出來。
「弟弟,我很高興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也希望你能繼續好好活下去,永遠活在光明里。」我微笑著掰開了他的手,「但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
17
回去后,我立刻提交了離職手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揚之前的威脅,顧正陽沒有再為難我,很痛快地批準了。
之前,鄰市的一家大公司開出高價挖我,原本我想到顧揚,遲遲不舍得走,前幾天才下定了決心。
交接完工作后,我把公寓掛給中介,獨自一人搬去了鄰市。
臨走前,顧揚來我家樓下等我。
他穿著那件藍白條紋的襯衫,眼睛紅紅地望著我。
「……姐姐。」
我抱著箱子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弟弟。」我嘆了口氣,「我要走了,你是來跟我告別的嗎?」
顧揚的眼圈更紅了:「姐姐,我會去找你的。」
「顧揚,我覺得我們還是稍微冷靜一段時間比較好。」
他搖頭,語氣里帶著一意孤行的倔強:「姐姐,我最多只能冷靜一星期。」
……好吧。
我不想跟顧揚再糾結這個問題,反正他還在上學,總不能退了學跑來找我吧?
我驅車離開,車子開出去很久,我仍然從后視鏡里清晰地看到,顧揚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直望著我。
世事往往不盡如人意。
我以為自己向來薄情寡義,很快就會忘掉顧揚,可是沒有。
我以為我已經搬走,大概此生都不會再見到顧揚,可是沒有。
在新公司和同事閑聊的時候,我意外得知,春景和周維年他們銘崢合作的項目二期,出事了。
由于價格瞞報,加上人手銳減,兩方需求不對應,延緩進度,最終合作破裂。
春景賠付了雙倍的合同價格,而銘崢的二期項目沒有如約上線,股價暴跌 30%。
顧正陽原本想趁火打劫,不料三年前的幾個舊項目忽然被翻出來接連核查,一起牽扯進了這件大事里,公司流動資金鏈差點斷裂。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想起那天在車上,我說丟了銘崢二期項目時,顧言回我的話。
「姐姐,你不要怕,這是好事。」
這件事,會和他有關嗎?
我心亂了。
下班后,我想去附近的酒吧喝兩杯,然而走出公司大門,才發現外面下起大雨,我又沒帶傘,只能小跑去停車場取車。
然而跑到近處,忽然發現車門前站著一道人影。
他撐著傘立在那里,身姿挺拔,被雨簾模糊的面容依舊清雋鋒凜。
顧揚。
我步伐微微一頓,他已經大步跑過來,把傘撐在我頭頂。
澆灌而下的雨水被驟然阻隔,寒氣卻纏繞而上。
我濕淋淋地坐進車里,顧揚立刻握住我冰冷的手,微微揚起唇角:「姐姐,一個星期到了,我來找你了。」
我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開車回家,顧揚亦趨亦步地跟在我身后,一直跟進了浴室里。
我把濕淋淋的衣服脫下來,打開熱水,站在漸漸升騰起的霧氣里,望著他:「顧揚,你為什麼還要找過來?」
「姐姐,我想你了。」
他一顆顆解開襯衣的扣子,露出赤裸的胸膛和腹肌,看著我呼吸微微急促,唇邊的笑容里忽然多了幾分惡劣,手指向下指了指,狀似委屈道:「它也想你了。」
「……」
我在心里低咒一聲,勾著顧揚的脖子吻了上去,抬起一條腿勾在他腰間,輕輕摩挲。
情到最濃時,我忽然問:「春景和銘崢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顧揚一下子在我身體里僵住,無奈道:「姐姐,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問這種事嗎?」
我輕輕吻咬著他的嘴唇,笑道:「姐姐就想知道,你有多厲害啊。」
然后我就真的知道了。
果然厲害。
事后,我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只能順從地蜷縮在顧揚懷里,任由他把我抱回臥室。
他卻像一只饜足的貓,開口說起我剛剛提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