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藝和對面幾個女生一邊搶對面的水池,一邊捂著鼻子,瘋了似的洗自己頭發上粘上的各種「消化物」。
走出廁所后,裴讓之表情一言難盡:「你怎麼想到的?」
黃昏時的校園空蕩蕩的,其他學生都已經回家了。
我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起走過教室邊的長廊。
也許是晚風太涼爽,也許是晚霞太美,好像在那一刻,我們向來針尖對麥芒的氛圍,莫名地緩和下來。
我簡潔地概括:「小時候,和鄉下的朋友經常用長棍蘸著它們,兩方打架。」
「很難聞是不是?」我看了一眼并不自在的裴讓之,「我從小就是里面打架最厲害的一個,因為我不怕臟和臭,如果誰給我潑臟東西了,我一定會還回去。」
裴讓之轉頭看著我,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她們在做這種事,我明天讓她給你道歉,可以嗎?」
「沒必要。」我冷淡地看向他,「裴讓之,我們之間還是相互討厭比較合適。」
說完,我拉緊了書包帶子,向著校門口跑過去。
裴讓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我的背影。
片刻后,他居然苦笑出聲,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其實我當初說錯了,你不是土包子。
「你是俠女。
「俠女,我們可以議和嗎?」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很快就被吹散了。
11
翌日,裴讓之來到學校,他先警告了成藝,讓她以后管好自己。
等了一上午,周秉始終沒有來。
裴讓之忍不住去問了班主任,周秉是不是生病了?
班主任語氣平淡地回答:「哦,她家長給她轉學走了,好像搬家了。」
裴讓之恍恍惚惚了一整天,連聽見自己通過空軍飛行體檢的喜訊時,都沒有想象中開心。
幾個朋友非要拉著他去慶祝。
裴讓之第一次喝了很多酒,腦子里始終只回蕩一件事:周秉走了。
但快散場的時候,他愣住了。
因為周秉突然出現在門口,冷漠地對他說:「裴讓之,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酒精的作用下,裴讓之反應遲鈍了很多,半晌才點頭。
周秉和他一起坐在 504 的包間里,這是裴讓之朋友重新開的。
臨走前,他們擠眉弄眼,仿佛撞破了私情一樣。
周秉臉色很差勁,一直沒說話。
裴讓之腦袋越來越沉了,他慢慢閉上眼睛。
意識消失前,他聽見周秉說的最后一句話:
「對不起了裴讓之,要怪就怪你爸媽吧。」
醒來時,裴讓之發現整個房間亂七八糟,而他的衣服被脫掉了。
他呆滯地坐在床上,臉色一會兒郁悶,一會兒開心。
「難道我和周秉……
「她是不是因為要走了舍不得我?
「還是說——她喜歡我?」
……
看著這個場景,我一愣。
原來裴讓之并不知道,我是被他爸媽強行轉學的。
那天和裴讓之告別后,一回到家,我就知道了自己需要轉學的事。
姑姑告訴我,她已經給我辦理了轉學手術。
這一切,都是因為裴讓之的后媽,她以為我和她兒子在早戀。
元旦晚會之夜,她在臺前靜靜地坐著,什麼也沒說,晚上回去卻告訴了裴父。
兩人私下動用關系,把我轉去了別的學校。
那個學校在偏僻的郊區,全市升學率倒數。
為的就是,讓裴讓之永遠見不到我,受不到任何影響。
作為補償,他們給了我唯一的監護人——姑姑五萬塊的封口費。
為了五萬塊錢,姑姑輕而易舉地在個人申請表上簽了字。
即使我并不同意,她依然振振有詞地,用自己多年的不易來道德綁架我。
我沖出了家門,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游走時,看見了裴讓之,還有他的那幫朋友。
「裴讓之,聽說你過空軍招飛體檢了!不聲不響的,真牛逼啊。」
「走走走,哥幾個給你慶祝去。」
我看著他們簇擁著裴讓之,擠進街邊一輛的士。
裴讓之也在笑,少見地帶著幾分少年的稚氣。
而我站在冷風里,感覺自己好像全身都被憤怒點燃了。
憑什麼他爸媽可以隨意決定我的未來,而裴讓之卻可以實現他自己的夢想?
后來我想過無數次,那天我為什麼會做出那麼卑劣的事。
后來我想通了。
因為被欺負就是弱小又卑弱的底層階級一貫的宿命。
而報復裴讓之,是當時的我,唯一能想到的反抗方式。
既然裴讓之的爸媽輕而易舉就毀了我的人生。
那我只能——
毀了裴讓之。
三天后,裴讓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周秉拍下了和自己的親密照片,一份寄給了他家里,一份寄給了空軍監督機構。
裴父大怒,花了五十萬才從周秉手里買回那些照片。
「簡直是個撈女。」他對著裴讓之說,「你怎麼能看上這種女人?」
裴讓之臉色慘白,沒有任何反駁。
他沒辦法推開周秉。
因為那幾張照片和舉報信,空軍院校的審查,裴讓之并沒有通過。
得到消息時,裴讓之表面很平靜。
他獨自回到房間內,把自己十幾年來收集的所有飛機模型,一輛一輛地砸碎。
看著地面鋪滿的模型碎片,裴讓之流下了眼淚:
「周秉,你最好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