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會剝掉你的皮。」裴讓之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恐怖的話,「你最好永遠都只是我的貓。」
我默默夾緊了尾巴。
晚上,裴讓之又抱著我睡覺。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我總覺得身體很煩躁,好像里面住了個火團。
裴讓之已經睡著了,皎潔的月光透過天窗灑在他高挺的鼻子上,好看極了。
等我意識到時,我已經下意識貼到了他的臉上,用鼻子嗅他。
還是不夠……
大腦里仿佛有種深刻的渴求,渴求他的……血……
反應過來時,我已經亮出了爪子放在他的脖子上,貓眼也成了豎瞳。
我想殺了裴讓之。
這個發現讓我瞬間清醒了過來。
我連忙從床上跳起,跑出裴讓之的臥室。
總之……先離他越遠越好……
身體里有什麼東西在沸騰,熱得像是一壺開水。
我跌跌撞撞地跳進浴缸,用貓爪撥開自來水開關。
涼水讓我清醒了不少……才怪!
我看著自己的長了五個手指頭的手,驚恐地從浴缸里站起來。
對面是一面鏡子,里面倒映出我的臉和身體。
我居然變回人了!
「餅餅——」臥室里突然響起裴讓之低沉的呼喚聲。
片刻后,腳步由遠及近,裴讓之似乎在出來找我。
下意識地,我把浴室門反鎖了。
我不想用人的身體見到裴讓之……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會討厭我。
畢竟,上高中時,他就很討厭我了。
3
變成裴讓之的貓前,我其實是一個人。
高一時,我從鄉下被特招進入市立一中。
裴讓之,是我第一個同桌。
那時的他,幾乎是全校女生夢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
家世優越,成績名列前茅,還有一副好皮囊。
而我,也被他身上的光芒,短暫地眩暈過。
少年的校服總是干凈得不染塵埃,課間從他身邊挪出去時,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淡的檸檬香。
與灰撲撲的我完全相反。
上英語課,我因為暴露出滑稽的口音,引得全班大笑。
他當時也扭過頭,看了眼滿臉通紅的我。
冷淡、鄙夷,又帶著優越感。
像是天之驕子的大少爺,在云端高高地俯視淤泥中掙扎的泥巴點。
無論如何,這一眼足讓整個少女夢徹底碎掉,甚至滋生出幾分陰暗——
你不就是投胎得好嗎,有什麼可驕傲的?
懷著這樣憤怒而無人知曉的情緒,我鉚足了勁學習。
把他拉下第一名寶座的那次考試晚自習,我懷著期待,盼望裴讓之會和我說句什麼話。
「還挺厲害啊」或者「下次我會考回來」之類的。
但是下課后,我從洗手間回來,聽見的卻是他那堆朋友的對話:
「一個鄉巴佬而已,拿個第一把她能得了,下巴都快揚上天了。」
「聽說爸媽都死了,連學費都是申請的貸款吧,真可怕,居然跟這種人在一個班。」
「裴神,采訪一下,被這種人拉下來什麼感覺啊?」
裴讓之語氣很平靜:「一個土包子,能有什麼感覺?」
血液都倒沖上我的大腦。
我推門進去,對著他大聲地反駁:
「那你呢,你連土包子都考不過,你又是什麼?
「至少我所有都靠我自己,你如果沒你媽,你算個什麼東西?」
裴讓之的后媽是學校校董,這幾乎是人人知道的事。
而裴讓之不喜歡別人提他后媽,這也幾乎是人人知道的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碎發在眼下覆蓋上一層陰翳:
「周秉是嗎,你等著。」
我果然沒等太久。
英語期中考試前,我被裴讓之的愛慕對象,鎖在了垃圾房。
三十分的聽力,我一道也沒聽見。
一百二十分的英語試卷,我只來得及做一面。
這還是我砸了門,才搶回了一個小時時間。
我用流血的手指,抖著寫完了盡可能多的題。
裴讓之從我后面起身,交完卷回來時,依然滿是嘲諷:
「一次考試而已,有必要嗎?
「就算考得再好,也只能給人打工。」
說完,他便輕飄飄地走了。
我在他背后紅著眼瞪他。
是啊,一次考試而已。
但是沒有它,我就拿不到這個學期的獎學金。
也就……沒有了生活費。
我的生活愈加貧困。
每天的伙食都是兩個饅頭。
放在口袋里,餓得發暈時才拿出來就著涼水啃一口。
很快,我就因為低血糖在體育課上暈倒了。
校醫說,把我背過來的人——
是裴讓之。
回到教室后,我想道謝,但話始終沒能說出口。
因為裴讓之看我的眼神,依然像在看螻蟻。
那時的他估計也沒想到,自己很快便被這只瞧不起的螻蟻重重反擊。
4
高三的最后一次元旦晚會。
班主任動員了大半節課,班里還是沒人愿意搞節目。
他決定抽紙條,隨機選人表演英文劇《睡美人》。
我抽到了王子。
而裴讓之……抽到了公主。
班主任笑瞇瞇地說,經典劇目就是要反串才有意思。
裴讓之反抗了,但是沒有成功。
班主任告訴他,節目已經報到學校去了,他如果要改,只能找他后媽。
正式表演那天,我穿上了王子的服裝。
而裴讓之穿著公主的衣服,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每次排練,我們都是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