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知道我今天在手機上看到了什麼嗎?」
「上個月起沈氏股票多次跌停,一周前正式宣告破產。」
「以蔣家為代表的達銳集團第一時間甩鍋,解除了他跟蔣湉的婚約。」
「他母親受不了這一串打擊,突發心梗,沒搶救過來……」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沒認命。」
「他母親拆散了你們,毀了你的家,他就親手毀掉了他母親所珍視的一切。」
「我是外人,不方便評判這件事的對錯,但他愛你是真的。」
「我來這里前他找過我,說沈家不差錢,問你為什麼只要了 200 萬,我沒答上來。」
「他卻說你要少了,硬是塞給我一大筆錢,托我護你后半生無憂,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還說他授意那些兄弟在你面前反復提起他,只是不想你忘記他,讓你別恨他……」
「他舉止太反常,我當時沒多想,今天才搞懂他的意思。」
顧驍撥開了我眼前頭發,隔著清冷月光跟我對視,
「阿舟昨夜在地下車庫被人捅了幾刀,至今昏迷不醒。」
「小瑜,不管你愿不愿回去,我都不想你留遺憾。」
14
山石樹影突然化作猙獰猛獸朝我撲來。
我腿一軟向地面墜去。
這一刻,我竟分不清哪里是地獄,何處是人間。
顧驍攔腰撈我,卻阻擋不了我的頹勢,只能任我坐在地上。
「錯了,都錯了……」
我感覺心被撕成碎片,痛到極致,卻哭不出聲來。
葉岑步步緊逼,苦的原來不止我一個人。
只是我選擇了逃離,沈葉舟選的是沉淪。
他知道他這一生都擺脫不了那樣一個媽,于是不動聲色地積攢力量。
順從的表象下是叛逆;
安分的外衣里是毀滅。
這幾年我畫地為牢,他又何嘗不是在作繭自縛。
他曾開玩笑說他是籠中鳥,讓我帶他飛。
現在我才知道,他是海上孤舟。
海上風雨如晦,他扎根在暗流里,飄飄搖搖靠不了岸。
后來我從岸上過,向他拋出纜繩。
只是黑暗的力量太強大,我又親手割斷纜繩,將他重新丟進風雨……
顧驍說我跟沈葉舟相愛錯在他。
可很多事沒有發生前,誰又能預料到將來的走勢呢……
「小瑜,還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顧驍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折疊的白紙。
他蹲在我邊上將白紙展開,打開手機手電筒照給我看。
上面的內容刺痛了我的眼。
每一張都是我媽的處方,心衰之癥的處方。
我這才知道,原來連她都在騙我。
她回老家,是因為身體出了問題;
她不讓我回家住,是怕被我察覺出端倪;
她騙我說去走親戚的日子,都是去醫院看病去了。
「小瑜,就算你不管阿舟了,也要為阿姨的身體著想。」
「她得的是心衰,是心病,大城市才有更好的治療條件。」
「治得好的話還有 20 多年壽命,如果不重視就只有幾個月了。」
顧驍抱著我,在我耳邊低語,
「回去吧,別給自己留遺憾。」
我訥訥說不出話。
顧驍強行將我從地上拖起。
下山的路是他背的我。
他像個小老頭,一路都在碎碎叨叨。
「小瑜,阿姨的單子是我偷的,她如果打我你可要護著我。」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系好醫院了。」
「我知道你不想回北城,所以找的是京城一家心內科方面的權威醫院。」
「錢的事你別擔心,有我。
」
「現在北城形勢復雜,把阿舟留在那里不安全,我托家里人找關系把他送去了京城。」
「小瑜,這一個多月我很開心。」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還是喜歡你。」
「你看,我就是這麼地驕橫霸道,我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讓她知道。」
「再偷偷告訴你,我媽找大師給我算過,我 28 歲就能遇到自己的正緣了。」
「所以,看在我等你這麼久的份上,和我做一個約定吧。」
「以三年為期,如果這期間你依舊沒跟沈二在一起,那就嫁給我吧。」
「我還年輕,我才 25,三年我還等得起。」
「如果三年后你依舊不要我,我就娶個小富婆滿世界瀟灑去,再也不煩你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他自顧自說著話,不在乎我是否回應。
下山的路有些陡峭,但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穩。
我枕在他背上,淚水漸漸流成河。
15
我拿著處方單找到了母親。
她表情平靜,還嗔怪顧驍多事。
不用猜,顧驍肯定私下跟她溝通多次了。
只是沒用罷了。
說服我媽后,我跟校長請了長假。
他沒多問,長吁短嘆放我走了。
我在屋里收拾東西的時候,送顧驍來的那架直升機再次光臨。
沾顧驍的光,我生平第一次坐上直升飛機。
考慮到我媽的身體狀況,顧驍安排了轎車來接。
雖然會比我們晚兩天到京城,但勝在安全穩妥。
再次見到沈葉舟,我差點沒認出來。
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連接著各種儀器。
那張我百看不厭的臉,此時已經瘦得凹了下去。
露在外頭的一截脖頸雪白纖細,領口處露出一截白紗布。
他皮膚蒼白至極,比周遭白墻和他身下的白床單還要白上幾分。
也正因此,他眼瞼下的那片青色陰影才會那麼顯眼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