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口罵她是賤人，她該死。」

父親眼神中的恐慌轉瞬即逝，他嗤之以鼻的說道：

「哈哈哈，真是可笑！」

「你恐怕不知道，凌湘是我親自從孤兒院帶回來的。」

「她與一一，不但年歲不符，性格迥異，就連容貌，也只有七分相像而已！」

「況且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她怎麼可能是我的一一！我又怎麼會認不出來我的一一！」

我笑的更大聲了，捂著肚子幾乎喘不上氣來。

「哈哈哈，真的好好笑。」

我將先前跟凌湘講的那番話，原原本本的又跟父親說了一遍。

看著他空洞的眼神，戰栗著的身體，我又補充道：

「的確，那半年多我自己都食不果腹，所以把你的一一也喂的面黃肌瘦，沒有半點往日小公主的模樣了。」

「至于性格嘛，整日生活在無邊黑暗中，又飽受心理上的折磨......」

「住口！！！！」突如其來的一聲咆哮將我嚇得一激靈。

「你住口！住口！」

「不可能的，不會的，她不會是一一！不會的！」

父親全身一顫，跪倒在地。

他森*晚*整*理忽然想起凌湘臨死前的眼神。

她眼里沒有怨恨、沒有憤怒、沒有不甘。

只剩下無盡的溫柔與愛意。

那是，一個女兒對父親最深的，也是最后的愛。

想到這里，他再也承受不住，痛苦萬分的用頭撞擊著地面。

他力道極大，沒幾下就血花飛濺，一旁的獄警連拖帶拽也沒能將他拉起來。

「求求你，我錯了，饒了我吧！」

他朝我爬來，同時不住的磕頭，聲音慌亂而悲戚。

「我認罪，都是我做的，求求你告訴我，她不是一一，她不是一一！」

「求你告訴我，她不是！你說啊！」

「殺了我！你殺了我啊！讓我死吧......」

從門外又沖過來幾個獄警，他們終于拖起父親早已癱軟的身體，向監區內走去。

我也準備起身離開，卻發現雙腿不聽使喚的顫抖。

「撲通」一聲，我跌坐在地。

而不遠處，傳來一聲如猛獸將死時的哀鳴。

21

當一切的塵埃落定的時候，我正和沈奉躺在床上。

床頭放著兩杯喝了一半的紅酒，是我們都喜歡的赤霞珠。

我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手機卻不合時宜的亂叫起來。

「嗯......對。」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我許久沒有出聲。

沈奉捧著我的臉問道：「怎麼了？」

「他......死了。」

「用磨尖了的牙刷頭，捅穿了自己的喉嚨。」

「其實他們未必不能把他撈出去......」

沈奉冷冷的說：「現在對他來說，活著才是折磨吧。」

「如果，我爸爸還在，如果我沒有患上心臟病。」

「也許我就放過他了......」

「畢竟我知道，比起復仇，媽媽更希望我好好活著。」

「可是，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如果。」

我拿起床頭柜上泛黃的舊報紙細細摩挲，眼淚滴落到頭版上那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上。

報紙上是一行刺眼的黑字。

「突發：凌氏集團董事長家中深夜遇襲，人犯已被當場擊斃！」

「你知道嗎，本來爸爸不會死。」

「他在警察的勸說下，本來已經放棄了同歸于盡的念頭。」

「千鈞一發的時候，偏偏凌漪走了進來！」

我的眼淚滾滾而下。

「看到凌漪的臉，爸爸以為......我也被凌家綁架了。」

「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不斷地揮舞著手中的匕首。」

「然后一聲槍響......」

「所以我恨她！哪怕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

「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恨她！」

沈奉的眼淚落在我的臉頰，一片溫熱。

「這不怪你。」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我捂住胸口，艱難的喘息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知道，你其實已經愛上了她。」

「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我能看出來，戲是假的，情卻是真的。」

「但我還是，為了復仇，把她，把你，都推向了萬劫不復......」

「如果有來生......」

我痛苦的皺眉，嘔森*晚*整*理出一大口鮮血。

「小湘？！你？」沈奉驚叫出聲。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我艱難的笑了。

「好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

「我叫謝湘，你一定別忘了......」

「好好活著，替我，和她。」

我死死的盯著這個我深愛的男人，能感受他的淚如雨下，卻再也看不清他的臉龐。

忽然眼前一片白光。

一個溫雅美麗的女人挽著一個憨厚的男人向我走來。

「小湘！快到爸爸媽媽這兒來！」

仿佛掙脫了塵世所有的枷鎖與苦難，我無比輕盈的快步上前，撲進他們懷中。

「爸媽！我好想你們，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湘水漣漪，湯湯不絕。

人間天上，終會相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