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驀然睜開了眼。

眼前，輸液的吊瓶仍在滴滴答答個不停。

四周卻已經不是病房中的景色。

我望著破敗不堪的天花板和墻壁，心想，一夕之間，凌家破產了？

父親這只黑老虎，被人打掉了？

還是……

「醒了？」

是凌湘的聲音。

「這是在哪兒？」我開口，聲音是難聽的沙啞。

「你贏了。」

凌湘來到我的面前，她面容憔悴，眼神中滿是狠辣褪去后的疲憊。

「我也不想這樣！是你們逼我！」

瞧著她神情如此凄惶，我不禁納悶：

「怎麼？爸爸看了我的遺書，把沈奉宰了？」

「不應該啊，我還沒死呢？」

凌湘自嘲般笑了笑：「我沒有想到，父親能狠心至此……」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們的配型成功了。」

我「啊」了一聲，心中暗暗激動。

凌湘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說著：

「我的確是唯一能救你的那個人。」

「但醫生說，你的身體機能，在你心衰的這麼長時間里，也隨之慢慢衰竭了。」

「即便換上了一顆健康的心臟，你也活不了幾年。」

「我以為父親聽到后會放棄救你的想法。」

「可誰知……」凌湘聲調陡然提高，仿佛想用吶喊來發泄心中無盡的怨恨。

「誰知他說！哪怕用我的心，只能讓你再多活一天，他也愿意！」

她聲嘶力竭的尖叫道，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這些年，我對他言聽計從，從無忤逆。」

「可他卻很少給過我笑臉。」

「這個家里，真正對我好的只有媽媽一個人。」

「我愛媽媽。」

「可我也深深愛著這個冷漠的爸爸！」

她涕泗橫流的臉痛苦的扭曲著，見此情景，我也不由得心生憐憫。

「從他在孤兒院，對我說愿不愿意跟他回家的那一刻，我就把他當作我的親爸爸了！」

「哪怕我知道，他對我的好，那些少得可憐的溫柔，僅僅因為我長得像你罷了。」

「可我仍貪戀著這樣的溫柔！我一遍遍的催眠自己，我告訴自己，爸爸是愛我的，他對我是有感情的。」

「直到昨天，我親耳聽見他說的那番話！」

「他說……」

凌湘失聲痛哭。

12

「既然這樣，只能在明天了，嗯對，偽造成車禍，你負責處理，要快，否則心臟就不能用了。」

錄音筆里播放出父親焦急的聲音。

凌湘狠狠的將錄音筆砸在地上，剎那間黑色的外殼四分森*晚*整*理五裂。

「你說的很對，他的確是一個狠心的人。」

「三言兩語間就決定了我的生死。」

「你活著，我就要死，你死了，阿奉就要死。」

「既然父親愛你勝過這世上的一切。」

凌湘伸手擦掉眼淚，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那還是讓他陪你去死吧！」

我從沒見過如此可怕的笑意，這一刻的她，如同阿鼻地獄爬出的怨鬼，令人不寒而栗。

「你把我綁架到這兒，是要殺了我？」我聲音微顫。

「還有……爸爸？」

「哈哈哈哈……」她放聲大笑，聲音凄厲。

「我偷聽到他的談話后，第一時間檢查了我的車。」

「發現離合器的確被人動了手腳。」

「于是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把這手腳挪到了他的車上。」

「剛才，我發消息告訴了他你現在所在的位置。」

凌湘抬眼，盯著窗外滂沱的大雨。

「一個無情的男人，火急火燎的開著一輛剎不住車的汽車，飛速行駛在這樣的雨夜里……」

晦暗的燈火下，她的眼睛閃動著駭人的光芒。

「爸爸一生替太多人選擇了結局，也輪到別人替他做個選擇了。

」

「這便是我為他選好的結局。」

「哈哈哈……咳咳咳……」

聽到這里，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因為笑的太過激烈，我連連咳嗽，喘息許久后，我注視著凌湘說道：

「凌家的結局，十幾年前就寫好了。」

「你改不掉。」

13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阿奉！」凌湘顧不上我，連忙迎了上去。

「阿奉，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你放心，都在外面車上。」

聽聞此言，她疲憊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容。

「還好有你！我只有你了！阿奉！」凌湘緊緊的擁抱著面前的男人。

兒時初見，她就深深喜歡上了他。

好在，即便身邊鶯鶯燕燕無數，他的目光也始終只為她而停留。

甚至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他也愿意為她拋棄一切，遠走他鄉。

即便沒有父母疼愛，但能擁有這樣一份至死不渝的愛情，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咔嚓」

我舉著手機，幫忙抓拍下了這溫馨感人的一幕。

凌湘恨恨的轉過頭瞪了我一眼，隨即又焦急的對沈奉說到：

「阿奉，快！殺了她！然后我們快走！」

沈奉皺眉：「她這個身體狀況……拔掉她的氧氣和針頭，就會沒命的。」

他沉吟片刻后，挽起衣袖便要上前。

「等等等等！」

「還記得這個嗎？」我掏出一張照片，對著凌湘揮了揮。

是當初我在司法鑒定中心與人拉扯摟抱的照片。

「虧你沖洗了那麼多份，照片上的人你從來沒仔細看過吧？」

我又點開剛剛拍攝的，他們二人相擁的側影。

「要看一眼嗎？」

凌湘滿臉狐疑的接過手機，下一秒，她的四肢百骸傳來無盡寒意。

兩張照片上，男人的衣著、身形、發型，甚至是耳朵，都一模一樣。

「這……」

「這個人是……」森*晚*整*理

「是我。」沈奉淡淡的答道。

「你？？？！！！」

凌湘感覺自己被一道驚雷劈碎成千百塊，她搖晃了一下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