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往我的被子里藏針。
這所程誠建起來的,獨屬于我的避風港,被別人肆無忌憚地入侵和霸占。
我好像又回到了程誠不在家的日子。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媽媽會阻止。
上班前,她會給我戴上圍巾,告訴我:「今天早點回來。」
餐桌上,也出現了我愛吃的菜。
這些從程嬌出生后,就再也沒有過的待遇讓我受寵若驚。
程嬌先崩潰了,她吃飯的時間摔了碗筷,哭著喊:「她是害死我哥的罪魁禍首,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媽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收拾了碗筷,「程時,今天給你哥道歉了嗎?」
她盯著我。
直到看到我臉上露出愧疚痛苦的表情,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我說的話越來越少。
上班也無精打采的。
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我去看過心理醫生,他說我中度抑郁,需要吃藥。
他勸我盡快走出來:
「你哥哥的死是個意外,他不是你害死的。」
「想想你所處的環境,如果有問題,我建議你趁早換一個。」
從醫院里走出來,我翻開了手機通訊錄。
猶豫很久,才給一個人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后才接起。
「婷婷,有事嗎?」
「我想租個房子,你之前在招室友——」
「不好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你要租房子嗎?我把中介介紹給你。」
唐婉婷是我高中和大學最好的朋友。
幾乎形影不離。
她說,以后你有事,我一定兩肋插刀。
只不過畢業后,大家都很忙,就不怎麼聯系了。
我跟她道了聲謝。
她好像很忙,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
7
等回到家時,桌上已經擺好碗筷。
盤子里做了我愛吃的可樂雞翅。
還有我愛喝的南瓜粥。
我一路蹚雪走來,冰冷的手腳終于在進到屋里后,有了溫度。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吃下去東西了。
我去洗了手。
坐在桌子前,媽媽給我夾了塊雞翅,「阿時,趁熱吃。」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程嬌還沒出生。
程誠放學回來,看見我碗里的可樂雞翅,半抱怨半開玩笑,「怎麼她有我沒有?」
媽媽笑著敲他的頭,「阿時是咱家的小公主,你不許搶。」
雞翅入口,跟當年一個味道。
我眼眶發酸,默默扒著飯。
眼淚掉在米飯里。
「媽媽,你很多年沒叫過我阿時了。」
診斷書就放在包里,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對她和盤托出。
她坐在對面,無動于衷。
「好吃嗎?」
我點點頭,竭力露出一個笑容,「很好吃,謝謝媽媽。」
她靜靜地盯著我,說:「那就多吃點,養好身體,活著給你哥贖罪。」
我筷子一停,那股好不容易回歸的暖意驟然退去。
媽媽眼底濃郁的恨意不加掩飾地露出來。
「程時,但凡你忘記程誠一秒,都是該死。」
我的手機靜靜躺在桌子上。
中介的通話亮著。
我媽接了我的電話。
「媽,我——」
她摔爛了我的手機,抓住我的頭發,逼迫我看著滿屋子的程誠遺照,歇斯底里地喊:
「程時!你害死我兒子,有什麼臉逃跑?」
「我們給你吃,給你穿,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我和你爸該死嗎?」
「我們全家該死嗎?」
「你有沒有良心?」
劇烈的疼痛感將暖意狠狠扯出我的身體。
將我重重摔回現實。
是啊,我把程誠害死了。
這個事實宛若利刃,反復地捅進我的軀殼。
直至千瘡百孔。
我被打得頭破血流。
縮在角落里。
媽媽跪在廚房的地板上哭嚎。
家里亂了套。
程嬌打電話把一群親戚都喊了來。
他們圍著我媽,七嘴八舌指責我的不是。
爸爸回來了,替我包扎了傷口。
「你媽媽有嚴重的抑郁癥,程時,別再刺激她了。不管怎麼樣,她曾經為了救你,被車撞,腰現在還落著病根。希望你看在以前的份上,順著她一點。」
「就當……爸求你。」
他哭了。
一個大男人,在程誠死后,一夜之間,白了頭發。
他對我是不一樣的。
雖然不經常在家,可是每次帶回來的禮物,總是有我的一份。
我攥緊了手里的報告單。
傾訴的欲望頃刻湮滅。
是啊,媽媽比我嚴重。
我還年輕,可以挺過去。
8
最近我整日整日失眠,做夢,抑郁癥好像又加重了。
大把大把的藥吃下去,頭發大把大把地掉。
還要每天面對媽媽的責問,程嬌的怒罵,爸爸的冷漠。
我想,我應該嘗試搬出去。
醫生說,離開這個環境,會對病情有幫助。
我給唐婉婷打了個電話,想起她前段時間說,她想找人合租。
在這個城市里,她算是我不多的朋友了吧。
那邊好像在開會。
電話被飛快掛斷。
再次打回來,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后了。
「阿時,你生病了?」
「嗯,抑郁癥。」
唐婉婷當即開車來接我。
「阿時……」
遠遠地唐婉婷喊了我一聲。
她解釋說,她本來想讓我去她家住一陣子的。
可是前不久剛認識的小男友要搬過來同居了,不方便。
她勸我:
「你是跟父母吵架了嗎?要不跟你爸媽服個軟,天底下哪有跟親生孩子過不去的父母?」
我的手一抖。
唐婉婷并沒有發現。
她堅持開車把我送回了家,在玄關處,看到了一張合照。
是我踮起腳在親吻程誠。
唐婉婷猛地看著我,「你和……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