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布洛芬
我陽了,渾身疼痛,想起妹妹有十盒布洛芬。
妹妹很久后才給我回消息:
「雖然是用你的錢買的,這時候想要回去了?」
「朋友同事都不愿意分你點嗎?」
「把錢轉給你就是了,切。」
后來,她流落街頭,求我給她一個住的地方。
1
妹妹經常大姨媽疼,要靠布洛芬止痛。
上次吃飯時,她抱怨每個月工資太少,又剛剛交了房租,手頭就剩下吃飯的錢了。
我說:「身體重要,你去買吧,錢我給你報銷。」
她立刻去了對面的藥店。
看著她提出來十盒布洛芬,我扯了扯嘴角:
「用得著買這麼多嗎?」
她笑嘻嘻地聳聳肩:
「反正我有個好姐姐,會給我報銷。」
2
沒想到她囤的布洛芬,現在成了香餑餑。
我不幸中招,高燒 39.4 度,渾身疼得像遭受了滿清十大酷刑。
藥店里的布洛芬被搶購一空,網上也沒有貨,而且這時候快遞也不一定能發過來。
這時候我想到了妹妹手里的藥。
我甚至提前想好,要叮囑她騎電動車過來,不要打車或坐公交,把藥放在門口就行,做好防護,避免接觸。
迷迷糊糊睡了兩覺,我才等來妹妹的消息。
鄭婉瀅:「不就花了你一點錢,你不會這時候想要回去吧?」
我:「我要一盒就行。」
鄭婉瀅:「朋友同事都不愿意分你點嗎?雖然我沒陽,也得留著以防萬一。」
看到這里我氣得手抖,嘶啞著嗓子語音罵了回去:
「十盒布洛芬,你留著當飯吃呢!」
她接著發來好幾條語音,聲音是一貫的清脆甜美。
「姐姐,我不像你一個人住,還有兩個室友呢,萬一她們陽了我得先給她們吧?」
「把錢轉給你就是了,切。」
一筆轉賬待接收,還給抹了零頭。
我蜷縮在破舊的出租屋里,感覺自己快死了。
3
鄭婉瀅比我小七歲。
我們家在農村,我中考那年,爸爸媽媽突然在某個晚上吵得很兇,把家里的電視機都給砸了,驚動了睡熟的街坊鄰居。
鄭婉瀅嚇得嚎啕大哭,我勸不了爸媽,只能抱著妹妹遠遠躲著。
第二天媽媽就不見了,再也沒回來過。
用鄰居的話說是……跑了。
爸爸坐在臺階上,猩紅著眼睛,無助地望著家里的一片狼藉。
「爸爸,媽媽去哪里了?」
鄭婉瀅扯扯爸爸的衣角。
爸爸看到鄭婉瀅的臉后,神色突然大變,轉身從廚房里抄出菜刀就往她身上砍:「老子砍了你這個小雜種!」
鄭婉瀅驚叫著連忙躲到我身后。
其實我也害怕極了,但我是姐姐,再害怕也得豁出去擋在她身前。
我哭著說:「爸爸,別殺我們,媽媽會回來的……」
爸爸的神色一下子僵住,手上的菜刀「哐當」墜地,一把將我抱過去。
「孩子,你媽去找別人了,以后咱們兩個相依為命。」
「還有妹妹……」
「她不是你妹妹。」爸爸偏過頭去,惡狠狠對鄭婉瀅說:「這里不是你的家了,給我滾出去。」
鄭婉瀅被這麼一嚇,哭得更厲害了。
我明白了。
鄭婉瀅不是爸爸的女兒,是媽媽跟別的男人的孩子。
但她還是我的妹妹啊……
她才九歲,什麼都不懂,媽媽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如果被趕出去,根本活不下去。
但是爸爸執意不要她,我只好跟妹妹一起走。
數九寒天里,雨水夾著雪花落下,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鄭婉瀅凍得兩腮通紅,我只好把外衣脫下來套在她身上,然后抱著她取暖。
爸爸出來罵我好幾次。
我異常執拗,要回一起回,要走一起走。
就這樣,鄭婉瀅和我一起回去了。
4
鄭婉瀅在家里的處境很不好。
爸爸不給她交學費,我跪下來求他,讓妹妹讀完初中。
爸爸不給她買東西,鄭婉瀅只能穿我的舊衣服,用我的舊書包。
鄭婉瀅數學不好,我就耐心地一點點地教她。
鄭婉瀅被同學欺負,正好她的班主任是曾經教過我的老師,我就拜托老師多照顧她一下。
我把零花錢省下來,偷偷塞給鄭婉瀅。
后來,鄭婉瀅考上了縣里的高中,爸爸無論如何都不肯給她出學費了。
幸好,那時候我已經上大學了。
鄭婉瀅不愿意住在家里,我把獎學金和勤工儉學的錢全都打到妹妹卡上,硬是讓她讀完了寄宿制高中,順利考上大學。
我逢人就吹,我培養了一個大學生。
因為這不可分割的血緣關系,因為從小長大的情誼,因為她的可憐無助,為她付出竟成了一種習慣。
我從沒想過,她會不會把我對她的好記在心里,將來報答我。
姐妹一體,談什麼報答呢?
我昏昏沉沉地睡著,以為自己睡了很久,醒來發現天還是亮的,居然才過了兩個小時。
身上的汗已經濡濕了被褥。
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但是也不想吃,疼得抓狂。
每痛一分,對鄭婉瀅的失望便深一分。
不知道如果我就這樣死了,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我暗下決心,以后再也不要對她好了。
她不值得,她不配!
正想著,接到同事姐姐的電話:
「小羽,聽說你也陽了啊,我想著你自己住,沒人照顧,我家正好有點藥,你發個地址,我給你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