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秀亞跟她說著話,伸出手去握住杜曉宇的手,拇指下意識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
宋曉峰突然心頭一跳。
他今年18歲,已經偷偷在談女朋友。那個羞澀的女孩在握著他的手聽他講話時,也會喜歡用拇指摩挲他的手腕。
宋曉峰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他收回目光,腦袋里有點亂。
接下來吃飯時,他不可自控地去偷偷觀察連秀亞跟杜曉宇之間的互動。越觀察,心越亂。
幾乎是逃一般離開那棟房子,宋曉峰一時接受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個想法。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鉆了死胡同,于是便把女友約了出來。
他問女孩,她跟她的閨蜜之間在表達親密時,都有什麼動作,會不會像他們那樣牽手?女孩雖然覺得他問的問題很奇怪,但還是很耐心地跟他說了答案。
“小時候我們會牽手,但長大之后,我們更習慣于挽胳膊。總感覺牽手很奇怪,尤其還是十指相扣的這種。”女孩說著,羞澀地晃晃兩人交纏的手指,“這種牽手姿勢好像只有情侶之間才會做吧?”
宋曉峰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響。
“曉峰,你怎麼了?”女孩擔心地看著他,宋曉峰回神,說自己沒事。
之后,他還不死心,臨時決定安排一場同學聚會,讓女友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叫來,他也掩飾性地喊了自己的幾個朋友。
整個聚會,宋曉峰都有點心不在焉。他時刻在觀察女友跟閨蜜之間的互動。他發現,關系好的女孩子之間,會打打鬧鬧,但很少會溫柔地互相凝視,也很少會全程都無微不至地照顧到對方的喜好。
他知道,自己的那個念頭不是中邪,是真的!連秀亞和杜曉宇之間的關系不正常!
這個認知讓宋曉峰有點崩潰。
更讓他崩潰的事還在后面。宋文城堅決認為是杜曉宇蠱惑了連秀亞,破壞了他的家庭,于是打電話報了警。
他跟人家說杜曉宇是黑社會,破壞人家庭,還打人。于是,杜曉宇就被警察帶走了。
這可把連秀亞給嚇壞了,她找到宋曉峰,讓他去勸他爸,讓他不要追究杜曉宇。
“媽,”被媽媽是同性戀這個念頭糾纏了好幾天的宋曉峰,痛苦又無奈地問連秀亞,“您跟杜姨到底是什麼關系?”
連秀亞沒想到宋曉峰會問這個問題,她不解地看向兒子,卻在兒子痛苦的表情里嗅到了答案:兒子發現了她的秘密。
“除了你之外,她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連秀亞臉色發白,但還是語氣堅定地回答了兒子的問題。
看著媽媽發白的臉色,宋曉峰心里頓時涌出無盡的心疼。他到底在痛苦什麼呢?不管她愛的是誰,她都是他媽媽啊!
宋曉峰伸手將連秀亞抱緊,流著淚在她耳邊低聲說:“對不起,媽媽。”
心跌進了谷底,又瞬間回到原位。連秀亞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把臉埋在兒子的懷抱里,痛哭失聲。
是欣慰的淚。
4
在宋曉峰的勸說下,宋文城最終放棄了對杜曉宇的追究。
連秀亞告訴杜曉宇,宋曉峰已經知道了她們之間的關系。之后,杜曉宇單獨找宋曉峰談了一次。
“你不要怪你媽媽,這事賴我。”杜曉宇有些緊張,話說得也卑微,“當年,我是知道自己喜歡女人的,可你媽不是。
她那時候小,是被我蠱惑的。后來,你姥姥發現了不對勁兒,就尋死覓活地讓你媽離我遠點。你媽孝順,不想看著老人遭罪,就順從了他們的安排,嫁給了你爸。”
那些久遠的記憶,隨著訴說,像電影片段,一幕幕從眼前滑過,杜曉宇的語氣變得傷感起來。
“我不怪你媽,對我來說,她做什麼決定都是對的,我只是想讓她快快樂樂的。”杜曉宇說,“后來,你出生了,我把我家家傳的玉觀音當做禮物送給你,卻被你媽退了回來。她說她不能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她現在很幸福,讓我把禮物送給真正能給我幸福的人。
從那之后,我就去南方了,如果不是我得了癌,我這輩子都不會打擾你媽媽的生活,可人之將死,總有些割舍不下的東西。我本來打算回來看她一眼就走的,結果卻發現我被她騙了,這十幾年,她過得并不幸福。”
杜曉宇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按年齡,我比你媽還大兩歲,可你看看我們倆站在一起,她蒼老得像比我大十歲。說實話,我很后悔,當初我不該賭氣離開的,如果我不走,你媽也不至于吃這麼多苦。”
宋曉峰安靜地聽著,突然為自己之前的痛苦感到羞恥。他跟他爸都是自私的人,說起愛連秀亞,他們都比不過眼前這個女人。
他突然就釋然了。
“杜阿姨,您不用說了。對我來說,我跟您的想法是一樣,我只想讓我媽幸福,至于這份幸福是誰給的,我媽說的算。”宋曉峰真誠地說。
杜曉宇被宋曉峰的話哽住了喉嚨,半晌才說:“好孩子,謝謝你。
”
按照宋曉峰的計劃,他是不打算讓宋文城知道這個秘密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連秀亞竟然選擇了跟宋文城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