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是因為我給的錢太少了,家里壓力大,我媽是活生生累病的。
我一時心軟,把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十多萬,全都給了過去。
后來我才知道,不是家里壓力大,而是林楊想出國留學。
我在員工宿舍里,吃著最便宜的饅頭泡面,林楊則在國外的家庭旅館里,和朋友們開著派對。
我累病了住院,家里人一聲慰問都沒有。
林楊畢不了業要回國,全家人飛到國外接他回來。
終于,我挑了個一家三口都在的日子,說跟他們斷絕關系。
可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我根本就擺脫不掉他們的。
「老子生你養你,你有本事了就拋棄父母?果然,生個女兒就是賠錢貨,當年還不如把你丟河里淹死!」
可能是太氣了,他還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耳鳴了一周。
再后來,林楊談了個女朋友,他們又開始張羅著給他買房子了。
這錢還要我出,理由是長姐如母。
我差點笑了。
我十六歲就被逼著輟學,只好自己靠獎學金和老師的資助完成的學業,靠自己每天晚上給餐廳洗碗到凌晨掙的生活費。
我弟一句安慰的話沒說,一點兒忙都沒有幫。
這時候跟我提長姐如母?
荒唐。
那次我學聰明了,咬死了說自己沒錢。
然而在我睡著后,林楊偷走我的手機,查到了我的余額。
一周后,他們就以我的名義,向小貸公司借走了一百多萬。
直到要債的打上門來,我才知道這些事。
連本帶利還完,我連買饅頭的錢都沒剩下了。
再后來,為了吃飯賺錢,我得了癌癥。
5
把記事欄的「酒吧」倆字劃掉。
再隨手把另一行「麻將」圈了出來。
我叫上了僅有的一個朋友,讓她幫我組個局。
不為別的,就是想感受一下,麻將對人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大到我五歲時,我媽就把我鎖在家里一整天,只為了跟其他阿姨搓麻將。
……
約好時間,我匆匆洗了把臉就出門了。
臉池里卻滴答滴答地綻開了好幾朵血花。
溫熱的血順著鼻子流下,我看著臉池里的猩紅,笑了。
該來的,還是會來。
只希望別玩到一半流出來,嚇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我熟練地咬了顆止痛藥,連水都不需要就咽下,然后就出了門。
麻將館里我是最后一個到的。
「小招,這里!」
我叫林招娣。
但朋友陳婉婉覺得這個名字對我不公平,就干脆喊我小招。
我笑著轉頭。
沒想到除了看到陳婉婉外,還看到了另一個眼熟的男人。
是酒吧讓我看病的男人。
「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小招周末不加班,還約著打麻將?你這樣就挺好,可別只知道工作,不知道生活啊……」
「誒,小招,你瘦了啊,最近沒吃好嗎?」
婉婉熟練地洗著麻將牌,還不忘了關心我。
我笑了笑道:「減肥呢。」
防止她多問,我趕緊轉移話題:「他們是……」
婉婉一把拍額頭,說:「我差點忘了。周俊、沈翊,我公司的倆老板,碰巧你讓我組麻將局的時候,沈老板聽到了,就拉著周老板來了。」
我了然地點點頭,也不在意,學著記憶中我媽的樣子,開始認真摸牌。
一切都挺好……
只是我不太熟練,再加上不知怎麼,視線有些模糊,連著詐胡了三把。
「小招是沒睡好嗎?哈哈哈哈,連著詐胡三次也是罕見。」周俊隨口開著玩笑。
我也笑得輕松:「估計視力度數又加深了,回頭配個眼鏡,保證胡得干干凈凈。」
說到這里,我又想推牌了,沈翊忽然提醒我。
「好好看看再推,這次詐胡了可不許耍賴。」
旁邊兩人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
我猶豫片刻后,瞇眼再仔細看了一遍,直接推牌。
「胡!!」
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牌看了看。
周俊和婉婉激動得直拍手,國粹滿天飛。
「真胡了,你出師了啊!」
「哎呀!一人五十塊錢呢。」
我學著這兩人,一起放肆地笑出聲。
「繼續!繼續!」
下一秒,熟悉的溫熱感再次來襲。
我下意識地抬頭并堵住了鼻孔。
但鮮血還是弄臟了我的白短袖。
「不是吧,贏錢贏得流鼻血了?」
周俊一邊給我遞紙,一邊開著玩笑。
我捂著鼻子,嘴角還是剛剛揚起的笑容,道:「太激動了嘛,來來來,繼續。」
只有沈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個沒完。
但我并不想理他。
6
牌局結束后,我笑著說要做東,請大家吃飯。
婉婉詫異。
「今天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呀?我們家小招開始享受生活了。」
我托著臉,笑瞇瞇地回道:「當然要享受啊,人間這麼美好。」
都血癌了,再不享受就真的白來一世。
我們就近找了家大排檔。
活了二十多年,我前十八年在努力逃離那個家,后幾年一直在拼了命地打工賺錢。
跟三兩好友來喝酒擼串,我是第一次。
點完菜后剛剛坐穩,林楊又給我打電話了。
我無視,并且把手機扔進包包里。
但我低估了他的堅持,這個震動沒完沒了,實在有點影響心情。
我拿起手機,往外走了幾步。
「林楊,有事嗎?」
我語氣平常,就像對陌生人一樣的客氣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