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我患上血癌的罪魁禍首。
我捏著只剩下一千多塊錢的卡,找上了老板。
我把診斷書遞了過去。
老板沉默了一下,讓財務給我支了二十萬。
「這是公司的一點心意。林招娣,你的病,跟公司無關啊……」
我懂他的意思。
這錢不單單是補償,還有封口費。
給的不多,但我時間也不多了,不想跟他費口舌。
當天辦理離職。
我拿著錢,我第一次邁進人均一百多發廊。
給自己弄了個時興的發型。
畢竟,從頭開始嘛。
買了幾件早就看中,但一直舍不得買的漂亮衣服,和一些化妝品。
花了兩天時間,把我死前想干的事,都一一列了出來。
再重新找了個住處,好好收拾了一番。
死前第一站,酒吧。
我花了三小時,對著視頻一步一步學,才畫好了人生第一個妝。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面,讓我有些新奇。
我不太熟練地點了杯酒,在角落坐了下來。
音樂震耳欲聾,但男男女女們都玩得盡興。
這種肆無忌憚的青春,讓我心情都好了不少。
原來其他人的生活是這樣的。
我也體驗到了呢。
不一會,一個男人搖晃著酒杯走了過來。
「美女,一個人來?」
這男人面上帶著玩世不恭,穿著的牌子我看不懂,但在明星代言里看過。
我下意識地想躲,但又想起我來酒吧的目的。
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我笑了,學者電視里的人,跟他碰了下杯。
他也給力,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美女,我都喝了,你別不給面子呀。」
他握著杯沿,把我的酒杯推了推。
我看著杯底冒出來的小泡泡,頓了頓。
雖然說,有今天沒明天了,不怕壞男人。
但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地上套。
然而沒等我拒絕,我手中的酒杯就被一骨骼分明的大手奪走了。
「滾。」
看著那男人倉促離開的模樣,我笑了笑。
「干嗎壞人好事兒?」
昏暗的燈光下,我才發現來的男人的眼神,有種對世間的淡漠,跟浮躁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擰眉道:「你想主動上套?」
我搖頭。
主動上套倒也不至于,但……
「今晚有酒今朝醉嘛。」
我再點了一杯新口味的果酒,學著剛剛的人一飲而盡。
不好喝,但我莫名地開心。
才五度不到的酒精,我卻忍不住沖進衛生間吐了。
打掃衛生間的服務生以為我喝多了,還教育我:「小姑娘,差不多該回家了,太晚了家里人急!」
我乖巧點頭,嘴里卻說:「阿姨,我沒家里人了。」
阿姨愣了愣,看我的眼神帶著同情:「那你少喝點,喝多了會吐,多難受啊。」
我笑著說好。
但真的是因為喝多了吐嗎?
無所謂,誰在意呢?
走出廁所,沒想到剛剛那男人沒走。
他輕聲說:「女孩子一個人喝這麼多,不安全。」
女孩子,又是女孩子。
這輩子聽得最多的就是女孩子怎麼怎麼樣了。
我抬眼看他,反問道:「女孩子喝多了不安全,男孩子就安全了?」
他愣了愣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語氣很誠懇,我的火氣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揮揮手道:「我沒事,你走吧。」
「你臉色蒼白,唇瓣沒有血色,看起來很不好。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
這麼一瞬間,我暈乎乎的腦袋好像清醒了片刻。
沒想到啊,給我臨終關懷的,居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男人。
「是嗎?」
我拿出口紅補了一層。
「可能是剛剛漱口的時候,不小心把口紅擦掉了吧。現在呢?」
「掩耳盜鈴而已。」
「那就夠了。」
往包里扔口紅的時候,我才看見手機屏幕上正跳躍著「林楊」這個聯系人。
我沒接,反而對著男人笑道:「謝謝你的關心,再見啦。」
「不過,這里我估計不會再來了,就……再也不見了。」
時間有限,不能浪費在同一個地方。
我揮手道別。
直到出了酒吧的門,那道視線都一直在我身上停留著。
我沒在意,接通沒停過的電話問:「有事?」
「你怎麼不在出租屋?去哪兒了?你不陪我買電腦,那給我一萬塊錢我自己去吧。」
清風吹過,我晃晃悠悠地努力走直線。
「我沒錢了。」
「你怎麼這麼貪財!你以后要嫁人,錢都便宜外人了!你留那些錢來干嗎?」
我看了眼頭頂的星星,挺好看的。
我語氣輕松道:「留著讓自己活得開心啊。」
對面可能是擴音,我媽直接嚷嚷:「你這個不孝女!你不給錢,我就去你公司鬧,說你是不孝敬父母的白眼狼!」
「去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來。」
我連命都不要了,潑臟水這種事我會在意?
掛電話以前,我還笑著提醒:「想鬧就抓緊,不然以后想鬧,都沒地方可去鬧了。」
畢竟我到時候人都死了,他們再罵就晚了。
總不能去地府接著要錢吧。
想想那個場景,我忍不住笑彎了腰。
可能笑得太久,也可能是止痛藥失效了,到最后渾身都有些發疼。
4
其實我本可以拿出治病的錢。
但從三年前,我畢業開始,他們就像是吸血蟲一樣問我要錢。
一開始給得少,后面他們胃口越來越大。
最后我實在受不了了,準備給最后一筆,就徹底斷絕關系時,我媽卻忽然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