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被欺負了半輩子,心里不平衡就來欺負我。現在又看著小余不順眼,又要用你那老一套要求她。」
「我被你欺負了那麼多年,才明白自己不應該逆來順受。現在小余當了我的兒媳婦,那我就要讓她一開始就知道,這些封建糟粕就應該趁早踩碎了扔馬桶里沖掉,省得讓它禍害人間!」
這下我算是看明白了,馬大嬸也并不一開始就是潑婦。
只不過被生活折磨得,不得不潑罷了。
黑馬父子都不說話了。
老太太因為穩穩當當地坐在沙發上,除了氣得有點兒氣息不穩,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大礙。
我悄悄地問婆婆:「不會氣出什麼毛病來吧?」
她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告訴我:「不會,天天這樣吵,她練出來了。」
7
經此一事,我和婆婆的關系突飛猛進。
黑馬帶畢業班,不是早自習就是晚自習。
天天的,也不見個人。
倒是我和婆婆接觸的時間比和他接觸的還多。
我和婆婆一起上街,我發現她這個人對金錢有著不一般的執著。
只要是上街買菜,她必帶上一瓶礦泉水。
挑好了菜,稱之前一定要先用礦泉水試一下人家的稱準不準。
這要是準的還好。
如果真讓她發現了誰家的稱不準,那這家商販可就要倒霉了。
她這樣做的后果就是,滿菜場的人一看到馬大嬸到場就開始緊張。
倒也不一定是稱有問題,還有可能是怕我婆婆砍價。
和她出去的次數多了,我發現她這個人實在是太能砍價。
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兒不要臉的意思。
三十塊錢一斤的排骨,她給人出二十八。
五十一斤的蝦,她給人出四十五。
就連買蔬菜,都要順人家兩根香菜、一棵大蔥。
不同意?
那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那里和人嘮。
據說最長的一次,她和賣貨的整整地耗了兩個小時。
如果不是快要趕不上做晚飯,她還沒打算完!
自那以后,商販們都學乖了。
反正她一個人也買不了多少,少掙一點兒就少掙一點兒吧!
總比因為她一個人,耽誤了別的買賣強。
我問她為什麼要這樣。
她說習慣了,也當個發泄。
當初她年輕的時候,老太太對她的要求可以說是苛刻至極。
每天多少的菜錢都有數,一分錢也不多給。
要買什麼菜、買多少,也都必須照做。
如果有哪里做得讓人不滿意了,搞不好還要被黑馬爸爸拳腳相加。
這就導致她每次買菜都必須精打細算。
后來發現精打細算也不管用的時候,她學會了和人砍價。
結果意外地發現,和人砍價拌嘴的這個過程居然讓她特別減壓。
和別人斗完嘴以后,整個人都顯得特別輕松。
慢慢地她就把這當成了一種發泄。
我問她,既然都已經過得這麼辛苦了,為什麼不離婚?
她告訴我,過去那時候哪有什麼離婚的?
尤其是鄉下,離婚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她不知道,所以壓根兒也沒動過離婚的念頭。
后來搬到了城里,才知道原來城里的婆婆不都和她的婆婆一樣。
她才開始有了反抗的意識。
直到那一次,她又一次被男人打,火氣上來直接抄起一把菜刀,追了男人三條街。
最后實在跑不動了,菜刀一扔擦著男人大腿過去,把褲子削了一個大口子。
「我那時候就想宰了他,大不了我給他賠命!」
「可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和我動手了。我和他媽吵架,他屁都不放一個。」
8
當晚我決定請婆婆吃飯。
她有些猶豫:「家里還有倆人等著吃飯呢!」
我嗤笑一聲:「他們沒手沒腳嗎?你不做飯,他們還要餓死不成?」
她笑了,眼里帶著興奮的光。
「我人緣不好,平常連個一塊兒說話的人都沒有。」
言下之意就是她并不是不想出去放松一下,而是一個人,去了也沒意思。
「以后我陪你!」
吃完飯我又帶她去買了幾件衣服,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幾年前的老樣子。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八點多。
老太太母子倆就坐在客廳等我們。
我們前腳剛進門,她后腳就機關槍一樣地開始向我們掃射。
「你還知道回來啊,幾點了你看看表,快九點了!」
「你不知道家里還有兩個人張著嘴等著吃飯呢?你就不能按時按點兒地回來,把飯做好了擺在桌子上?我們都要餓死了!」
「你總是嫌我挑你毛病,你要是都做好了,我不就不挑你毛病了嗎?」
「還有小江……」她突然把話頭指向了我。
「年紀輕輕的,怎麼也一點兒不懂事?一天到晚總往外跑什麼?你男人不在家,你就不能好好地在家里待著?跑外面去野什麼?」
「我們家怎麼這麼倒霉,娶了你們兩個這樣的玩意兒,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
婆婆已經氣得雙手微微發抖,我輕輕地按住她,示意她沒事。
等老太太說完,我已經換好了鞋,掛好了大衣。
「你說完了嗎?」
我平靜的語氣與她氣急敗壞的架勢截然相反。
這樣巨大的反差倒是讓氣氛一下子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