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最后做錯的卻是我呢?
我被我媽的氣勢嚇到,哭了起來。
這一哭,引起了周圍很多人的注意,我媽更生氣了。
她覺得我丟了她的臉。
以前,她兇我時,還會顧忌外人的眼光,一般都是在家里,關上門。
可那次,她忍不住了。
她當眾擰著我的耳朵,薅起我的頭發:
「哭什麼哭?
「跟你說了多少次?公眾場合不許哭!教你的素質呢?
「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糟心玩意?」
那一年,我八歲。
雖然年紀還小,可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我爸護不住我。
他每次只會和稀泥,裝模作樣地勸兩句。
但他其實比我還怕我媽。
而我媽,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后悔生了我這個女兒。
她覺得我什麼都做不好。
就連出去吃自助,我也是在浪費錢財。
無論我怎麼做,都永遠比不上弟弟。
4
小孩子有很多不懂的道理。
但我卻懂,我媽一旦生氣,我就會挨打。
八歲的我,根本無法反抗我媽的耳光。
我也想讓媽媽像抱弟弟一樣,抱抱我,牽我的手。
為了不挨打,我努力地、笨拙地,想要討得她的喜歡:
「媽媽,我錯了。
「你不要生氣,我不會浪費你的錢了。
「等我長大了,我還會賺很多錢給你的!
「我不哭了,你別掐我好不好?我疼!」
我一邊說一邊努力往嘴里塞東西。
可是我的眼淚卻像決堤一樣,根本就止不住。
最糟糕的是,我媽聽了我的話,不僅沒有消氣,臉色反而變得更加難看。
她強壓著怒火質問我:
「是誰教你當著外人說這些的?
「你還哭!你裝什麼裝?」
我那時還不懂自己說了什麼。
我怎麼就裝了呢?
我只是想求她。
可是,我說錯了話。
周圍的顧客們開始紛紛議論她:
「這當媽的怎麼教育孩子的?那爸爸怎麼也不管管?」
「對男孩那麼寵,對女孩就這樣,什麼年代了怎麼還重男輕女呢?」
「是啊,一聽就知道,這個媽在家也總是打罵閨女,這樣哪兒行呢?」
這些話我聽到了。
我爸媽自然也能聽到。
我爸無動于衷。
我媽則怒氣沖沖地瞪著我,眼神里的恨意幾乎快要凝成實質。
終于,有人忍不住上前勸我媽:
「別掐孩子了,細皮嫩肉的,她還小呢!」
「是啊,萬一打壞了,你自己也心疼啊?」
「小姑娘多懂事呀,還說以后要賺錢給你花呢!」
那個服務員姐姐則把我拉到了一邊去。
她給我擦眼淚,遞給我一塊巧克力,笑著安慰我:
「妹妹,不哭了,姐姐給你吃巧克力,很甜的。」
記憶里,那個姐姐的笑容比巧克力還要甜。
可是,溫暖總是很短暫的。
取而代之的,是我媽惱羞成怒地把我領回家。
再后來,她關上了門——
遲到的巴掌和斥罵終究會再次落在我的身上。
以更重的力道。
以更兇的罵聲。
5
這一年,我 18 歲了。
我爸病重住院,花光了積蓄,開始靠著我媽賺錢給他續命。
他自顧不暇了,當然更不會再管我。
而我媽打我的錄音,傳遍了整個網絡。
起先,網友鼓勵我,帶給我的是感動。
可很快,我的心情就變了。
我開始忐忑——
我媽平時并不上網。
這對我來說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既想讓她看到那些網友的評論,卻又害怕她會知道……
很快,我的不安就照進了現實。
不知道是有同學故意泄露,還是網友們太神通廣大了。
連一個上午的時間都不到,我們的小區位置和單元樓號都被扒了出來。
突然——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
我心臟一抖,死死盯著門外。
有人來了……
我媽要知道她上熱搜的事了。
6
第一個來的人是小區保安。
他說,物業的電話都被網友們打爆了,一堆人在舉報她虐待女兒。
就連鄰居也在投訴,讓她注意點。
緊接著,居委會也上門了。
兩個阿姨苦口婆心地跟我媽講道理,試圖做我媽的思想工作。
我媽十分敷衍地應付著,時不時瞟我一眼,目光厭煩。
居委會阿姨們走之前,同情地撫摸了我的頭。
她們認真地告訴我,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她們,或者自己報警。
我只是麻木地「嗯」了一聲。
報警嗎?
其實早就試過了。
只是警察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警察也只能像她們一樣,盡力地訓斥、警告我媽。
等警察離開了,我媽就會冷嘲熱諷地笑我長本事了,居然還會報警了。
等待我的,是餓肚子。
我會被剝奪當天上桌吃飯的資格。
一切都是不會好轉的。
事態總是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間,可怕地循環。
等人走后,我媽去看熱搜。
她翻著評論,臉色越來越差。
最后,以一種恨不得殺人的眼神瞪我。
果然。
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她只是被網友們那些罵聲氣壞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這一切。
當天下午,她讓我弟給她錄像:
「孩子她爸有尿毒癥,每周要透析,家里壓力特別大。
「盼盼這孩子從小就撒謊成性,還愛偷東西。
「她爸還在醫院躺著啊,她卻偷了他爸的救命錢!
「我是實在氣不過了,才動手教育這孩子……」
我媽在鏡頭前哭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