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大哥絲毫不慌:「報警?我們進去了,千千萬萬個兄弟輪流來找你,你看看你有沒有命活到報警?」
我爸也被嚇得有些哆嗦:「大哥,咱們都是文明人,這女兒長大了就不是自己人了,先前她自己都不想認我們,欠債才跑回來的,一看你就是個講道義的,這樣的女兒我們不認的!」
帶頭的壯漢大哥目光兇狠,看向角落那群瑟瑟發抖的親戚們:「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那些親戚就算心里清楚,可哪敢說話,萬一承認了有關系,說不定他們也要跟著遭殃。
我跌坐在地上,很是凄涼,此刻的眼淚倒是有三分是真。
【13】
「爸媽,你們真的不幫我嗎?我可是你們的女兒啊!」
他們擋在趙勇康前面,像是護著一件珍寶。
「所以,你們現在是要跟我斷絕關系了?」
他們面面相覷,很快就做下了決策:「沒關系了,你自己欠的錢,你自己還。」
我還是有些不死心:「鄉下的房子抵押了,我們可以慢慢還錢,而且我們還有這個家啊,你們這都不愿意幫我嗎?」
「那房子是我跟你媽養老住的,你要我們兩個老了都沒個住處嗎?」
「我和你爸把你養大已經不容易了,你還欠這麼多錢跑回來,這是要把一家逼上絕路啊!」
壯漢大哥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又一腳踹到玄關柜子上:
「嘟嘟囔囔半天,決定好沒有,到底誰還錢。」
他們一家三口齊刷刷地指著我:「她!」
壯漢大哥身后的小弟上前就要把我拖走,有幾個看不下去的親戚都忍不住開口為我求情,那一家三口卻別過了臉去。
我被他們架著,奈何做戲要做全套,被他們拖走時我何其凄慘地掙扎,哭求他們救救我。
直到我被架出了樓道,里面的人還是無動于衷。
隱約看到是趙勇康的褲腿,一腳把門踹關上了,還落了鎖。
直到下了停車場,確定四處沒有監控攝像頭之后,壯漢大哥們才松開了我。
「都拍下來了?」我活動了一下肩膀,埋怨他們也太使勁了。
「姐,都拍下了,這就傳給你。」
我把影片上傳到云盤保存,以防哪天他們又來找我,我就把這段視頻給他們看看,當初是怎麼對我見死不救的。
我把酬勞都轉給了幾位壯漢大哥之后,一起驅車離開了。
其實那幾位壯漢大哥,都是我在劇組認識的群演。
今天是特意雇他們來幫我演這出戲的。
回去之后,我就把聯系那一家人用的電話卡注銷了。
雖然覺得近段時間里,他們一時半會不敢上門來找我。
可我還是把這套房子掛出去賣了,因為地段本身就不錯,很快就能出手。
被買方問起為何新房這麼快就賣掉時,我就說是生意上的資金有些周轉不開。
防的就是萬一我爸媽以后還找上門,這套說辭能讓他們徹底確信。
【14】
我手頭上還有些資金,加上稿費和編劇的收入,我在更靠近市中心一些的位置重新買了房,離閨蜜家還更近了些。
新家還是個二室,不大但一個人住剛剛好。
陽臺上種了繡球花,我喜歡它花瓣往四周散開,給人團聚的感覺。
書房里有整面墻擺滿了我喜歡的書籍。
我領養了兩只貓,我們經常窩在一塊曬太陽。
閨蜜經常來我家小酌一杯,我們在陽臺的躺椅上,看萬家燈火,斑離繁華。
以往心里總是有些澀澀的酸楚,但現在我眼里都是無盡的希望和向往。
再聽到那一家人的消息時,是堂妹告訴我的。
那些在場圍觀的親戚,多少會對沒有向我伸出援手感到有些內疚,所以他們更會把那份內疚感歸咎到那一家人身上。
畢竟親生父母都見死不救,他們更是沒那個責任了。
所以自那以后,我爸媽重男輕女的陰損樣在我們那塊都傳了個遍。
女兒靠自己辛苦打拼買房卻被逼讓給弟弟,得知女兒欠債落難之后又避之唯恐不及。
我是怎麼被他們逼的,被討債的拉走時有多麼凄慘,我爸媽撇清關系時有多麼干脆。
名下兩套房產隨便拿一套抵押也能暫時救女兒于水火之間,卻舍不得拿來幫幫親生女兒。
口口相傳中,分裂出來好幾個版本,他們一家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趙勇康談了個外地的女朋友,不愿和公婆住,也不喜歡那套二手房。
趙勇康對那女人著迷,逼著爸媽給他買新房,跟親戚們借錢也沒人肯借。
最終只能把鄉下和現住的房賣了,搭上了所有積蓄,在鎮上買了套小三房。
而他們則是在鋪子里,隔了一處地方出來睡覺。
我爸愛喝茶愛抽煙,連這點錢都要省著花了,經常去別人的鋪面串門蹭煙蹭茶。
可他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去得多了被人笑話,后來也沒什麼人愿意跟他來往。
【15】
一年后,初中時一個較好的同學結婚,邀請我參加婚禮,酒店就在那個小鎮上。
我去了,在那我又遇到了那個女人,她在那家酒店做清潔工。
她一向愛美,總會把白發染黑,此刻卻已是滿頭白發。
趙勇康來找她要錢,她拿不出來,最后強行被搶走了手機轉錢。
那臺手機還是 3 年前我買給她的,趙勇康轉了錢之后隨手丟到了清潔車上。
她小心翼翼地擦了下手機,放進口袋里,眼角好像有一滴淚。
她啊,明明也受過重男輕女帶來的傷,為何從不給我這個親生女兒撐一把傘呢?
我合了下眼眸,再睜眼時她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可我還是在拐角處看到了她的衣角和微微顫抖的手。
參加完婚禮之后,男朋友來接我,我們一起離開了那個小鎮,我想我以后應該再也不會回去了。
那把無形的枷鎖,已被時間融解。
我,自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