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江老師。你要等我消息。」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陳律師所說的等他消息是什麼意思。
我只覺得心灰意冷。
6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才真是魔幻。
我出去之后,想要申請對丈夫的探監,卻被以精神狀態有問題而拒絕。
還因為,楊輝穹一家人,他們要回來了!
是村委的人告訴我這個消息的。
他們出名之后,馬上就有大公司簽約了他們,除了不斷直播牟利之外,他們還想做一個感天動地的內容——
他們要回來跟我和解!
這一定是個更深刻,更能引爆話題量的內容。
一時間,我分不清他們是真的悔改過,想要取得我的原諒。
還是……
哪怕我女兒已經死了,他們還想嘗一口人血饅頭!
很快,那天就到了。
在村委的大院子里,來了許多許多人。
而楊輝穹的父親西裝革履,母親花枝招展,連楊輝穹這個小惡魔都容光煥發,怎麼看,也不像是來道歉的。
村委的人一直在我身邊守著,我身上也沒有任何利器,他們一家人身邊還有幾個壯漢,也許就是保鏢吧。
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只傻傻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如夢似幻。
他們開始了。
有專業的主持人在介紹,有好幾個攝像頭拍攝全過程。
我看到楊輝穹一家人在鏡頭前聲情并茂,我只覺得滑稽,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鏡頭指向我,我看到攝像師眼里充滿憐憫,他一定覺得我是真的瘋了。
不,也許我是真的瘋了。
這鬧劇持續了好久,我也笑了好久,直到最關鍵的環節——
楊輝穹這個小惡魔,要當面給我道歉。
他臉帶微笑來到我的面前,背稿子一樣說了許多煽情的句子。
什麼年幼無知,什麼痛心疾首,迷途知返,回頭是岸,從今以后一定會怎樣怎樣……
我還是哈哈大笑。
但有那麼一刻,側面的攝像頭讓開了,而主攝像頭在他身后,正對著我的臉拍攝。
他湊了過來,湊得很近。
他說:
「謝謝你女兒,要不是她,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爽。」
我的大笑,戛然而止。
眼淚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我連裝樣子都裝不了。
他迅速后退兩步,瞬間變臉,一秒鐘就哭了出來。
然后攝像頭拍到的,是我們相對無言,淚如雨下的畫面。
透過渾濁的眼淚,我看到,楊輝穹的模樣,漸漸幻化成一個笑容扭曲的惡魔……
我掙扎著要起身,旁邊村委的人卻立刻按住了我,我只能坐在椅子上,崩潰大哭,崩潰得仿佛身邊的人,是在扶住我。
一敗涂地。
第二天,到處都是這個新聞。
「感動!改過自新的少年犯,與失去獨女的母親達成和解!」
7
那天夜里。
陳律師來到了我家,見到了正在磨刀的我。
知道,他一定有重要的事。
而他給出的答案是:
「一切,都在江老師的預料之中。」
我笑了。
是麼?連楊輝穹一家人飛黃騰達,都在江老先生的意料之中麼?
我真的不信。
但陳律師,居然拿出了證據。
他果然是律師,從不空口無憑。
他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是一張坐在桌子上吃飯的合照,大約有十個人。
「這是江老師喪禮結束之后,我們幾個小聚時拍下的照片,這里面的,都是江老師的學生,而且還是半年內跟老師有過『聯系』的學生。
」
「大部分江老師的弟子,在本科之后都會考研,所以去到的行業也五花八門。像我是當了律師,而這個人呢,他碩士畢業后進了 X 省電視臺,現在是管理層中的一員;這個人,他前幾年搭上了新媒體的風口,在直播行業如魚得水,開了好幾個公司;這個也很厲害,家里是做醫藥相關的,規模很大;這個更厲害,他有很多公司,安全信息的,安防的,安保勞務的等等,還有……」
我抬起頭看著陳律師,有些發愣。
他收好照片,拿出手機,又說:
「就連今天坐在你身邊的人,也是江老師的老朋友。」
村委嗎?
陳律師點了點手機屏幕,上面開始播放出一段畫面。
是那個小惡魔。
他湊近我,說出了那句話:
「謝謝你女兒,要不是她,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爽。」
他那得意的表情,奸詐的嘴臉,全都一覽無遺。
陳律師馬上又收起了手機。
我驚呆了。
陳律師卻還在波瀾不驚地說著話:
「還有許多你可能感覺不到的地方,都有老同學們在操作。當然他們都不會直接跟這件事有關系,我也不會。
「快進到今天,那一家人,他們不是順利被帶回來了嗎?雖然不在村子里住,但也很近,就在縣 XX 酒店,按照設計的節目,他們至少還會待三天。
「就連他們居住的那個酒店,剛好也是熟人開的。
「另外,保鏢什麼的,都是勞務工而已,他們又不是警察,他們是可以擅離職守的,最多就是工作不負責任而已。
「我說過,你要相信江老師。
「他留著最后一個家庭,只是想印證他所選的道路罷了。
「他心里清得很,他大概率也猜到,他沒有選錯路,所以很多事情,他老早就跟弟子們交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