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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我好羨慕你，羨慕你的勇氣，你的果敢。”

她沒叫我賤女，而是喚我囡囡。

最親近的昵稱。

說著，她眼淚掉了出來。

我連忙要去幫她擦拭。

她卻說：“這三年，我生了三個孩子，三個都是女孩兒，你知道嗎，我好為她們擔憂，我好怕她們以后會和我一樣！”

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那樣真摯。

“如果、我是說如果，等你讀了更多的書，受了更多的教育，是不是能幫幫我的女兒們，幫幫她們……不要年紀小小就要結婚生娃……”

去年，我們村其實也出過一個女大學生。

春玲姐姐和那人不太熟悉的情況下，去了那人的升學宴。

她當時沒有顧忌旁人的眼光和碎語，也同今日一樣握著那個女大學生的手。

春玲姐問她能不能幫幫這個村里的女孩兒們……

當時那個女大學生是怎麼回答，我不太清楚。

我只知道，全村人都覺得春玲姐姐瘋了。

而春玲姐姐回了婆家后，就得到了一頓好打。

再沒多久， 我就聽到了她懷三胎的消息……

我懂她的擔心。

也明白她為三個孩子的憂慮。

她是苦中人。

所以不想自己親愛的寶貝，也承受這樣的苦楚。

教育告訴了她，人生而平等。

為女，并非有罪。

只可惜，村里面向春玲姐姐這樣的人……太少了。

“賤女姐姐。”

一聲呼喚。

我將目光抬向了病房門口。

我看見了幾個小女生。

一個兩個……五個。

她們每個人手上都提了一袋子什麼東西。

她們走進來，禮貌性的將東西都放在了一旁的小柜子上。

那皺巴巴的袋子里，有野果、野花、野蠶……

不值錢。

卻……

能讓我看到小女孩兒頂著烈日攀爬高樹的艱辛。

能讓我看到小女孩兒不顧風雨徒步二十公里外的野地尋覓花朵。

能讓我看到小女孩兒小心翼翼的在登山在灌木叢林里找蠶寶寶。

她們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

她們每個人，身上不是補丁就是破洞。

她們說：“姐姐，這是我們幾個女孩子一起湊的五十塊錢，你拿去讀高中。”

她們說：“姐姐很勇敢，我們以姐姐為榜樣。”

她們說：“這個暑假，我們就小學畢業了，我們會像姐姐一樣，努力爭取自己讀書的權益。”

聽著她們的聲音，春玲姐姐的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滿面。

而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某一種信念，在這一刻，扎進了我的心里。

8

我離開了鐘家。

離家的那天。

我奶、我媽依舊罵罵咧咧著。

鐘家寶和我爸厭惡的看著我。

我簡單收拾兩間破衣服和兩雙破鞋，隨便找了個皺巴巴的塑料袋就拎著走了。

“我們鐘家，出了你這麼個名人，當真是丟人丟海里去了。”

“賤女，我告訴你，高中讀完了，你也得回來一輩子孝順我們。”

“這輩子，你也別想逃脫我們的掌控，生你養你一場，你是你欠鐘家的。森*晚*整*理”

我聽著這些聲音，內心暢快。

我踩在鄉間石子路上。

一步步走到了縣城。

縣重點高中，雖然在了解我的情況后，給予了學費減免。

但我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橫溝女高。

那天。

我提著自己的那些破爛，在校長面前簡單的敘述著我的情況。

希望我能得到學費減免。

張校長望著我，問出了一句話：“學費減免了，生活費，怎麼辦呢？”

我微微低著頭，說：“我會種地，校園外面有些荒地，我能……”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張校長就打斷了我。

“我資助你吧，一個月兩百。”

我抬起了頭。

從張校長的眼中，看到了滿目的心疼。

她走過來，拉起了我的手。

“這地方的孩子啊，這地方的女孩子……”

這一句話里面，信息量，包含的太大太多了。

我霎時間，熱淚盈眶。

眼淚丁點兒不爭氣的從我眼眶里蹦了出去。

我的身子在顫抖。

張校長則是伸出了手臂，將我環在了懷里。

“高中的知識和九年義務教育很不一樣，涉及的內容要難很多，想要考一個好大學，你必須將每一個知識點都反反復復的啃透了，一邊種地一邊學習怎麼能行呢！你就這一條路了啊，這唯一的機會，讓你有所改變的機會， 你怎麼能讓它有所耽誤。”

她輕輕撫著我的背。

強烈的暖意，涌上了我的心頭。

“我們不能決定我們的出生，但我們一定有改變未來的能力，張老師希望，這三年，你能心無旁騖，專心備戰高考。”

我猛烈的點頭。

喉頭間的疼痛，讓我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了。

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決心。

我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對張校長的感謝。

她只說：“奮戰吧，我的女孩兒，你的未來，光明璀璨！”

我知道，張老師這句話肯定不止對我一個人說過。

但她這一句話，卻給了我無比的震撼。

我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充斥著悲觀色彩的的世界里。

所有人都在說：你不行！你沒用！你就是個賤丫頭！

但現在，有人告訴我。

我的未來，光明璀璨！

從踏進教室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然感受到了這所學校帶來的能量。

清一色的女同學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