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后，畫室的一名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就坐在我的旁邊，是第一次來，用的初次團購的體驗券。

她的畫富有靈性，還畫得又快又好。

她在繪畫時，是極其沉浸的，仿佛人已經和畫作完美地融為一體，畫筆不像在繪畫，而是仿佛在紙上跳著舞。

但這不是最吸引我的。

真正吸引我的，是那些畫具。

我對那些畫材十分眼熟，因為那正是我賣出去的幾箱之一。

畫板被女兒摔過，側面有著兩道深深的磕痕。

我這才想起來，我當時寄畫材的時候，的確有一個本市的地址。

她現在用的，是我那幾箱里最舊的一批。

我本以為這麼破的不會有人要，但還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一整箱只掛了一百塊錢。

結果被她買走了。

我賣的畫材都是按種類配好的，買一箱就足夠應對全部所需，不用額外再買。

她給我留言，說感謝我，說我是個大好人，幫了她大忙。

她還把我當成樹洞，分享了她的現狀。

她說她家里重男輕女，她父母不想浪費錢讓她學畫畫，也沒錢供她上大學。

她只能偷偷練習，把希望寄托于繪畫大賽。

一個多月前，她在廢棄倉庫偷偷畫畫的事被她爸媽發現了，他們扔掉她攢錢許久才買下的廉價畫材，又打了她一頓，警告她別再動歪心思。

可她依舊不愿放棄，就買了我賣的最舊最便宜那箱。

她走的時候，我在樓道叫住她，問道：“同學，打擾一下，請問你的網名是錦鯉小金魚嗎？”

她狐疑地看著我：“阿姨您認識我？”

我笑了下，仔細向她說明森*晚*整*理情況。

她知道我就是賣家后，先是震驚，再是感動，最后是遺憾。

她真名叫程錦，她說只是聽說這里氣氛好，買體驗券來試試，果然非常喜歡。

但月卡根本辦不起，明天就來不了了。

她眼里的失落，我看著心疼。

就好像看著小時候被迫放棄夢想的我自己。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哪天都可以來，沒關系，阿姨全部幫你解決。”

她連連搖頭：“那怎麼可以？辦卡要這麼多錢，阿姨都賣我畫材了，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我說：“不用花錢，免費的。”

她一愣：“啊？”

我微微一笑：“因為我是這家畫室的老板。”

10

我不僅免了程錦的花費，還告訴她可以隨意使用我全部的畫材，更可以向當天屋內的老師請教。

她無以為報，直接哭了出來。

我安慰她：“阿姨不需要回報。”

“如果你心里過不去，執意要回報我的話，就去拿下繪畫大賽的一等獎吧。”

“到時候，我可以掛橫幅宣傳，說我們畫室出了個大賽獲獎保送生，生意肯定會更加興隆。”

宣傳是我臨時想出的說辭，其實根本無所謂。

畢竟，我的畫室已經很火熱了。

要是生意再興隆，如今的兩層也坐不下，我就只能再斥資買一層樓了。

她卻信了，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我知道了，阿姨，我會的。我一定會拿下大獎，成為這間畫室的驕傲。”

此后，每天放學和周末，她都會來到畫室練習，風雨無阻。

就連老師們都對她贊不絕口，說她是整個畫室最有希望拿一等獎的學生。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很快，就到了大賽之前半個月的周末。

我再次見到了女兒。

兩個多月的時間，短到不足我養育她時間的百分之一。

卻又長到我幾乎快忘了世界上還有她這麼一個人。

真的很神奇。

血緣親情，說淡也就淡了。

我見到她的起因，是她陪著她以前學畫畫時的朋友，來到我畫室體驗自習。

她朋友來認真畫畫，她來打游戲。

多日不見，她胖了許多，皮膚滿是油光，痘痘長了滿臉。

一看就知道，她這些變化，都是來源于不健康的飲食，以及不規律的作息。

離婚后，沒人再像我一樣管她了。

她就徹底放飛自我。

有時候，過度的自由，其實未必是種自由。

但都無所謂了。

隨她去吧。

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不準備和她搭話，默默在角落畫畫，程錦坐在我的旁邊，認真練習。

天不遂人愿。

女兒去拿了一把零食，回座的時候，和我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她很震驚我竟然在這里，徑直走了過來。

“你這老女人為什麼在這里？”

“你怎麼變瘦了？是不是化了妝？要不是我眼神好，差點沒認出來！”

“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是想勾引誰啊？”

她聲音很大，話語難聽，引得自習室的同學們紛紛側目而視。

大部分常來的學生都森*晚*整*理知道我是老板，也都很喜歡我。見我被辱罵，眼里仿佛都要噴出火來。

還有幾個學生差點幫我罵回去。

程錦也看向我，目光擔憂。

我搖頭示意大家沒事，就把女兒叫到樓道去了。

我問她：“公共場合不能大聲喧嘩，尤其是自習室，你爸沒教過你嗎？”

以前她雖然經常在家里罵我，但在公共場合還算有禮貌。

只過了兩個月，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是因為譚宏偉嗎？

還是……跟小混混男朋友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