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呆在原地，直到我們四目相對，她對著我眨眨眼睛。

我才恍然大悟地反應過來，撲在她身上大喊：「奶奶！是誰把你打了啊！奶奶！你怎麼樣啊！奶奶！你怎麼醒不過來了！」

附近的人都站遠了些，不知道是誰先開口,「今天……今天就先這樣，等以后我們再來。」

不過一瞬，我們身邊就已經沒了人。

我還伏在奶奶身上假哭，直到聽見成露的笑。

「沒人啦，都起來吧。」

奶奶悄悄睜開一只眼睛，我也緩緩轉過頭，本想松一口氣卻看見成露身后站著一個人。

我們默契的同時行動。

「奶奶！我的奶奶！」

「我……我不是……我……我不是……你們不用這樣……」

男人急急上前解釋，成露也好像剛發現他似地看著他。

「我是聽說這里有人欺負你所以趕過來的，沒來得及，你們就解決了，真厲害。」

男人語無倫次的解釋著，我扶著奶奶坐起來，上下打量著他。

他像是認識成露，看著她的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

8

成露說，這人叫周生，是這條街打頭一個倒賣碟片的，幫著成露進過幾次貨，人很老實。

「別的呢？」我興致勃勃地問。

「沒了。」成露冷漠地回我。

我敗興而歸，同樣跟我一樣失落的還有豎著耳朵偷聽的奶奶。

成露笑著敲我的頭，「胡思亂想什麼呢你，我不想那些。」

「現在不想什麼時候想？」開口的是奶奶，「你還年輕呢，別耽誤時間。」

我驚訝地看著她，轉頭對上了同樣驚訝的成露。

她低著頭輕聲說好，我分明看到她眼角一閃而過的淚光。

好像這就是極好的生活。

成露原來的攤子不能再擺了，她想在商場里租個攤位，這代表著她需要很多錢。

我眨著眼睛想幫成露做點什麼，卻被她教訓著要好好學習。

「陳丫，來。」

奶奶對著我招手。

我從窗臺上跳下去到她身邊扶著她，她拉著我的手到屋里，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金燦燦的鐲子。

她皺著眉頭推給我說：「給成露。」

我驚訝地說：「你回家偷的？」

她的拳頭落在我的肩上，輕飄飄的沒什麼力氣，「胡說八道，我一直隨身帶著呢。」

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她一把年紀還是紅了臉。

「成露都走了，我還不能拿回來？我一輩子就攢了這點東西。」

她嘆了口氣又拿出一個存折遞給我，「養兒不防老，錢總可以。」

我晃著手里的東西問：「那現在要都給成露？」

她點了點頭，我又湊近了問：「奶奶，那養老怎麼辦？」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轉過頭去生起我的氣來。

我笑著給她揉肩，說她是天下最好的老婆婆。

把鐲子拿給成露的時候她甚至沒反應過來，「你從哪兒拿來的？」

「奶奶給的，讓我給你。」

成露很久都沒去拿我手里的東西，她只是慢慢的，慢慢的紅了眼眶。

用了這麼久的時間，成露終于拿到了這個只給她的鐲子。

不是因為她是誰的妻子，是哪家的媳婦，將會是誰的媽媽。

只是因為她是成露。

這個鐲子，這筆錢，這份心意，都只給成露。

成露拿了那筆錢，在商場里租了個最好的攤位，我放了學就會去幫忙，奶奶還是做了晚飯送來。

成露的生意越來越好，轉年過年的時候，她給奶奶買了個比原來那個重很多的金鐲子。

她舉杯說：「媽，過年好。」

奶奶一遍遍擦著那個金燦燦的鐲子，最后紅著眼眶笑起來，她說：「丫頭，過年好。

」

虛假的母女成了真，因為真心換真心。

我低下頭，聽著窗外的鞭炮「噼啪」作響，落了個金豆子在碗里。

成露走過這麼多的苦難，終于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愛。

來自一位母親的愛。

當然，這也有缺點，比如全世界的媽媽都會催著自己老大不小的女兒嫁人。

奶奶開始對周生格外殷勤。

在他來幫忙的時候，會給他多夾一個雞腿。

成露倒是不怎麼上心，她更操心我的成績。

我要中考了。

成露的生意做的好，她雇了個人看攤兒，自己專心在家里看著我學習。

我安慰她：「成露，我能考好，你別擔心。」

成露沒有被安慰到，她指著我卷子上的紅叉說：「這是不是不對的意思？」

我捂著肚子笑起來，在成露越發嚴肅的表情中坐直身子開始更正錯題。

「成露，要是我考不好怎麼辦？」

成露盯著我想了半天，很苦惱地說：「那也沒辦法，但是讀書是好的，只有讀書才有出路。」

我看著她說：「可是我覺得你也很好，又不是只有讀書一條路。」

成露走上來敲我的腦袋，「那是因為我小時候沒有人教，也沒錢讀書，丫丫，你又不一樣，我會一直供你讀書，你永遠不用操心錢！」

成露說，她永遠是我堅強的后盾，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但是在那之前，要考上好高中。

送我去考試那天，成露強迫著我吃下了兩個雞蛋和一根油條，她看上去比我更緊張。

「丫丫，別緊張。」

我笑，覺得她比我更緊張。

「成露，別擔心！我會考上好高中，以后也會考上好大學。」

最后，會做個好女兒。

所以別擔心。

9

放榜的那天，成露伸長了脖子，她沒費什麼勁就在最上面看見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