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死了親弟弟,是家里的罪人。
頂著“災星”的頭銜,所有人對我避之不及。
父母要把我賣了,而舅舅卻把我領回家,給我吃穿,供我上學。
村里人都勸,“這外甥女就是來討債的,供她上學是浪費錢。”
我的成績一塌糊涂,但舅舅堅持供我,把我當親閨女寵,我不懂他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直到,他告訴我了一個秘密。
1
我七歲的時候,身上就背了條人命。
小塘村的東頭有條河,河水沿山勢蜿蜒而下,流水潺潺,清澈見底,水不算深,村里的孩子最喜歡來這里游水戲耍,逮魚摸蝦。
那是夏日的傍晚,奶奶搖著蒲扇坐在門口的大樹下乘涼,大姐做飯,二姐洗衣服,我的任務是照看五歲的弟弟。
弟弟在田里抓完螞蚱,又要跟小伙伴去河邊摸蝦,我剛才追著他跑時崴了下腳,疼地走不了那麼遠的路,硬是把他拽回家。
他回家就鬧,奶奶心疼寶貝孫子,劈頭蓋臉把我罵一頓。
“腳崴了又不是腿斷了,小寶想去你就陪他去!”
誰能想到,那天河水會毫無征兆的暴漲。
一共四個人,我和另外兩個男孩活下來了,只有弟弟淹死了。
奶奶怕被埋怨,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都怪春桃,我都說了,剛下了場雨,河邊危險,她非不聽,非帶小寶過去!”
我剛從醫院醒過來,腦子還空白著,連夜從外地趕回來的父母就沖過來。
母親扯著我的頭發,憤怒的眼睛放著兇光,“你個死丫頭,為什麼不聽奶奶的話?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我說是奶奶非讓去,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
“哎呦,造孽啊,我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最疼的就是你,你心眼壞就算了,怎麼還學會說謊了?我沒教好孩子,我死了算了呦。”
說謊的明明是奶奶。
家里四個孩子,奶奶最不疼的就是我。
因為媽媽懷我的時候,奶奶搞了很多生男偏方,花了很多錢,她篤定這一胎一定是男孩,到處跟人說,馬上有大孫子了。
結果,生下來是我,我是個女娃。
奶奶把怨氣都發泄在我和母親身上,母親跟著父親出去打工,一年回來一次,于是奶奶的怒火就集中到了我身上。
哪怕后來有了弟弟,她對我的厭惡也從未消減。
父親連著幾個巴掌甩我臉上,不解氣,又把我踹地上拳打腳踢,要不是有護士進來攔著,那天我也得死。
百口莫辯,我成了害死弟弟的罪魁禍首。
2
母親受了刺激,一見我就發瘋,厲害的時候把我的臉往水盆里按,來來回回只有一句。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父親的脾氣本來就暴躁,兒子沒了后整日酗酒,醉或不醉,每天都要打我一頓。
奶奶心虛,卻是越心虛罵的聲音越大,罵久了,她就真覺得全是我的錯,說我是災星。
兩個姐姐看見我就躲,碰上了也不跟我說話,我是這個家的罪人,她們不敢跟我靠太近。
慢慢的,我在家里沒有了立足之地。
弟弟葬禮后的第二個月,我被送到了姑姑家。
姑姑從奶奶那聽說,我害死了弟弟,也把我當災星。若非奶奶的請求和那微薄的撫養費,她不會把我留下。
苛刻虐待常有,還有干不完的活,不到半年,我又被送回家。
原因是姑姑的兒子在學校跟人打架傷了腦子,她把這算在我身上,說我是災星,給他們帶去了晦氣。
被送回家的第二天,我又被打包送到了小叔家。
小叔在外打工,對家里的事不聞不問,小嬸倒是沒虐待我,但是爸媽給的撫養費越來越少,這就是導火索。
小嬸心里本來就不高興,奶奶還經常把我喊回去幫忙干活,吃飯的時候再讓我回去。
小嬸就越來越膈應,最后實在忍不了,直接撕破臉皮把我送回家。
奶奶罵了小嬸好久。
兩段都不是愉快的經歷,我像被遺棄的貨物,在哪都礙眼。
回家后的情況更糟糕,母親又懷孕了。
奶奶的意思是,母親這次肯定會生兒子,后期養兒子需要花錢的地方更多,反正女兒多,不如送出去一個。
至于送走誰,自然是我這個災星。
這個提議,只有我反對,可惜我是罪人,沒有話語權。
奶奶口中的送出去,其實是把我賣出去。
有對夫妻生了個傻兒子,要把我買過去當童養媳,雙方已經談好了價錢。
我被送走的那天,舅舅來了。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陽撫過地平線,舅舅牽起我的手。
“春桃,以后跟著舅舅好不好?”
3
我八歲的時候,跟著舅舅回家。
坐在舅舅的自行車上,我高興又恐懼。
高興是因為,舅舅是所有親戚里最和藹可親的,跟著舅舅,比跟著別人好。
恐懼是因為,舅媽是所有親戚里最兇神惡煞的,出了名的暴脾氣,不好相處,我怕她不要我。
舅舅的命不好。
外公以前是中學老師,五十年代后期被打成右派,下放勞動,好不容易摘帽,日子過得也是曲折,自己被歧視,家人也被連累。
我媽出嫁的第二年,外婆積郁成疾走的突然,外婆走后沒多久,外公也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