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嗤笑出聲,看著程海瀾捏著餐刀的手失了準頭,將左手食指劃開道口子,鮮血瞬間涌出。
他卻毫無所覺一般,只是一動不動地垂著頭,半晌才暗啞出聲。
“我早就受到懲罰了,夏顏,沒有什麼比失去你更重的懲罰了。”
“從在婚禮現場看到他牽起你手的那刻開始,之后的千百個日夜我都為此受盡折磨。”
“回不去的曾經和無休止的悔恨反復將我凌遲,而你對他的維護又更讓我痛苦一萬倍。”
“他辜負你,我恨不得殺了他,但更多時候,我更想殺了我自己。”
……
我靜靜看著他,內心卻暗潮涌動——程海瀾竟然真的愛我!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又沒有其他理由能夠解釋他對一個有夫之婦的剖白與糾纏。
并非沒有驚喜,但更多的卻是絕望與不知所措,為這猝然被揭開的,不合時宜的感情。
只得轉開話題,“所以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過賀霄?”
“我想要你接納我重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以任何你認可的身份。”
說話間,重做的甜品恰好送來,我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答應了。
程海瀾眼眸瞬間亮起,顯而易見的歡喜,沒說太多話,只是不斷地貪婪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我裝作不知,目光落在他食指的傷口上,已經凝結出一串暗紅色的血痂,丑陋地擠堆著。
看上去似乎無恙,但只消輕輕一碰,脆弱的血皮便會破裂,再次涌出鮮血和疼痛。
像極了我心中的沉疴。
由程海瀾一手造成,多年來被我粉飾太平,直到又被他親手戳破,或許才有機會重新愈合。
那之后的幾天程海瀾都沒再找我。
只是每天發消息,從問候到天氣再到吃飯,也會同我說起工作中的苦悶、口味新奇的咖啡、夜歸路上的月亮和辦公室偷偷戀愛的實習生……
也不管我回不回,只是不厭其煩地說,拙劣地試圖靠近,單方面建立起聯系。
同時又是克制的,也明顯摒棄了一部分從前的自私與肆意,用細微的改變展現出他的誠意。
就連今天下午來給我送傘,也是放在了前臺,怕同事誤會就只說他是賀霄的助理。
我想象不出他當時的表情,但莫名覺得有些可憐,撐傘的動作都輕了很多。
忽而想起他從前也曾冒著雨穿過大半個城市來接我,滿臉不耐煩,卻將傘悄悄傾向我肩頭。
……
短促的剎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賀霄降下車窗對我招手。
我收起傘,不經意瞟到斜后方停著的一輛黑色越野車驟然熄滅車燈,藏進了磅礴雨幕中。
等到上車后我才福至心靈,掏出手機問程海瀾,“是你?”
“是,但我好像來遲了一步。”嗟嘆過后緊跟著一條新消息,“改天能不能一起吃個飯,順便還我的雨傘?”
“你就這一把傘啊?”
“……最喜歡這把。”
我忍不住笑出聲,快速回復,“知道了。”
賀霄已經看過來,眼帶玩味,半晌才開口道:“夏顏,我很開心。”
“從我們一起生活開始你就情緒很穩定,難過和快樂都很短暫,幾乎不發脾氣,好像個假人。”
“但你最近有些不一樣,怎麼說呢,就好像打開了所有情緒的開關,變得鮮活又生動了。”
“會憂愁會煩躁會生氣,我前兩天晚上還看到你對著空氣打拳,咬牙切齒的樣子有點可愛。
”
“還有剛才,你先是惆悵隱約又像是心疼,可下一秒就突然開心起來了。”
“我之前以為你是因為我,方才見到面時以為你是因為天氣,直到剛剛才確認你是因為手機對面的人。”
“動了心就勇敢些,好男人還是很多的,況且不還有我給你撐腰嘛。”
自程海瀾收手后,賀霄的工作進展順利,和小姑娘大約也相處融洽,可謂是春風得意,順帶著對我也生出期許。
他那樣厚道的人,只有見我也像他一樣幸福,才能夠毫無負擔地同我分開。
可我卻不知該怎麼對他開口,這一拖就拖到了一周后。
程海瀾約我吃飯,我故意定了一家路邊的燒烤攤。
是他從前根本不會去的地方,如今也能挽著襯衫袖口擼串了,還順嘴講起了養生知識。
我有些好笑,“你怎麼年紀輕輕的就開始研究這些了,怕死?”
“只是因為孤獨,所以必須讓大腦超負荷的運轉才沒時間去思念;又想要保持健康瀟灑的面貌再回到你面前,或許還有幾分希望,畢竟我早已不再年輕了。”
程海瀾話語中帶著幾分自嘲與悵然,讓我胸口微微發酸,隨手往他盤子里夾了個菜以作安慰。
他受寵若驚,感謝的話卻說到一半就頓住,“倒也不至于,我還是可以的……”
我不解地看過去,頓時觸電般縮回了手,徒留一顆飽滿的生蠔重重落在他盤中。
很小的一聲,打破了凝固的空氣,嘈雜聲霎時從四面八方涌來,還伴隨著一聲厲喝。
“夏顏!”
賀霄快步走過來,一把拽起我,怒氣沖沖地瞪著程海瀾,“原來是你把照片發給夏顏的!”
“我只是告知她事實而已,你敢做就要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