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閃現。
「宿主,再見啦。」
我知道要回家了。
「宿主,你會忘記我嗎?」
「不會的系統,你那麼可愛。」
「系統,謝謝你,陪我度過一段不一樣的旅程。」
「再見。」
「再見。」
我要回家啦。
番外
1
裴東律已經很久沒上手術臺了。
他產生了應激反應。
一上手術臺,就仿佛看到聲聲躺在那里。
他下意識就想逃。
「裴醫生,今天真的要做這臺手術嗎?」
「嗯。」裴東律對助理點點頭。
「聲聲喜歡我當醫生,我不做手術怎麼當醫生?」
他自嘲了一下,還是穿上了手術服。
「上麻藥。」
「開十五公分切口。」
......
起初一切看著還算順利。
直到,病人的血液大量往外涌。
裴東律開始呼吸困難。
冷汗從鬢角流下。
腦海不斷閃回,聲聲躺在手術臺上,聲聲躺在太平間里。
血,好多血,手術中的血,早年聲聲替他擋了一刀的血。
「阿律,那你以后要不要對我好點?」
「當然,把命給你都行。」
畫面一轉,是聲聲飽含無奈地懇求他。
「阿律,離婚后,我會消失的。」
「郁有聲,你別總拿消失逼我行嗎?」
「郁有聲,你去心理科看下吧。」
「郁有聲,你去心理科看下,我來安排。」
「裴東律,有病的人是你。」
是啊,他真的病了。
他們好不容易組成了一個家。
溫暖的,每天有一盞小燈等著他回去的小家。
讓他孤寂多年的心靈有地方寄存的小家。
他怎麼就沒好好珍惜呢?
也許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就有點乏味。
每天做手術的壓力,聲名所累的壓力,他需要一個發泄口。
李染欣剛好闖了進來。
她崇拜他,黏著他,趕都趕不走。
她對于他,是一個完全不同于聲聲的鮮活個體。
無數次坐在車里,獨自抽煙的時候。
他都在想,就放縱一次吧。
放縱一次,就回到聲聲的身邊。
他是醫生,怎麼會察覺不到李染欣的身體狀況?
她給了報告,他就信。
人生難得糊涂。
他追著聲聲離婚。
只要離婚了,自己內心深處那令人恐懼的道德感,才會弱下去。
他實在沒辦法接受,在聲聲眼里,他跟出軌畫上了等號。
他這種行為,像拆東墻補西墻。
更像每一步都走在鋼絲上。
最后墜落深淵,粉身碎骨。
那個家。
有聲聲的家,他再也回不去了。
「裴醫生,裴醫生怎麼了?」
「裴醫生,病人大出血,」
「......擴散了,不好,侵犯到周邊組織了。」
后來,醫院里的同事茶余飯后都在傳。
或者以此為戒。
「那臺手術非常失敗。」
「主刀醫生中途跑了,給病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主刀醫生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聲聲走后,裴東律再也不是什麼黃金圣手了。
他甚至無法再當醫生。
聲聲最喜歡的醫生。
2
裴東律出獄時,正是清明時節。
「就要那束,我老婆喜歡的百合。」
聲聲的墓地很干凈。
似乎經常有人來探望
墓碑上那張笑盈盈的照片,讓他心弦震動了一下。
聲聲還很年輕,可他這三年像過了三十年那般,滄桑落魄。
剛想伸手去摩挲照片。
背后傳來六七歲小男孩的聲音。
「別碰,別碰,不準你對我干媽祭拜。」
他就是聲聲曾經救過的小男孩。
「你走,你走,你娶新老婆,害死我干媽,這里不要你來。」
裴東律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當初沒想到聲聲那麼狠,連身后事都不讓他操持。
全交代給了小男孩的家人。
裴東律落寞地走出墓園。
抬頭看向灰撲撲的天空, 感覺天空好像要哭出來。
「下雨啦, 快跑。」
轟隆一聲,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他仿佛又回到那年夏天。
他讀研, 聲聲還是本科生。
「學長, 別淋雨,我這有傘。」
聲聲就這樣俏皮地, 闖入他孤寂已久的世界。
最后到宿舍樓下時,她的肩膀濕了一大片。
而他還是干的,他很慚愧,因為身高因素, 忽略了嬌小的女孩。
她笑起來,眼睛成月牙。
「沒事的學長, 我身體好著呢。」
她是那麼的善良。
他怎麼忍心罵她, 喊她大度點。
內疚感像綠芽,已經在他身體里長成密密麻麻的藤蔓。
「噗呲」一聲, 裴東律倒在雨幕里。
鮮紅的血順著雨水蜿蜒流了一地。
多年前被聲聲擋掉的刀子。
重新輪回到他這。
這次再也沒有人替他擋刀子了。
他認識那個刺他一刀的人。
是他最后那臺, 做失敗了的手術的患者家屬。
他確實該死。
中途從手術室跑掉。
害死別人最愛的家人。
辜負真心的人, 都沒什麼好下場吧。
譬如他,裴東律。
「聲聲,你會來接我走嗎?」
除了雨聲, 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3
他死后見到了系統。
求了好久, 系統才答應帶他看聲聲。
「這是看在你曾經是醫生,救過不少病患的份上。」
悠閑的傍晚,聲聲在門口藤椅上打盹。
她媽媽在屋里喊, 「聲聲晚上吃什麼?」
「砂鍋粥,椒鹽小土豆, 必須有小土豆。」
「知道, 你的最愛。」
裴東律內疚感又在冒芽。
因為他不喜歡吃土豆。
原來聲聲, 遷就了他十年。
他觸碰不到她,看到她快樂地從藤椅站起來, 向外跑去。
「喂, 小孩, 又偷摘我院里檸檬, 酸死你。」
「姐姐, 我做檸檬茶給你喝,要不要?」
「要。」
裴東律才發現, 聲聲只有一條腿是健康的,另外一只穿戴著假肢。
「姐姐你才一條腿,怎麼跑這麼快?」
「因為我是外星人,有一條金剛腿。」
她很樂觀, 跟他認識的聲聲一樣。
難怪她那麼喜歡跑, 喜歡運動。
原來是因為身體的殘缺。
可是。
她還是那麼樂觀, 快樂。
被愛包圍著。
被很多人愛著,她也愛著很多人。
她的媽媽,閨蜜, 朋友,她救的小男孩,甚至是冷冰冰的系統,她都愛。
唯獨不愛他。
她再也不要他了。
裴東律忽然悲涼地發現, 自己連死都這麼孤獨。
他那個世界的新聞在播報。
「曾經的黃金圣手裴醫生,死在亡妻的陵園外,無人收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