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裴玄寂提起,原來太子的慢性毒藥也是在皇帝的默許下被投放。
而太子選擇了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經歷了這一場宮變,太子也變化不少,偶然相見,他滿是上位者的威壓和強勢,似乎曾經的懦弱溫吞不過假象,如今的他卻與先帝有幾分重合。
只是這些事,不是我能改變的。
我始終不管外間事,安心待在府里侍弄花草,偶爾做點新鮮吃食鬧著讓裴玄寂品嘗。
他總是一臉嫌棄,又一臉享受,整個一口嫌體正直。
太子成功上位后,裴玄寂既有從龍之功,又有護位之情,面對太子給出的加官進爵,他總是說再緩緩,想再休息休息,甚至交出了虎符。
太子知道他的心思,也不逼他,但是為表信任,還是將虎符給了他。
「玄寂,朕曾經說的,都是真的,朕相當一個好皇帝,也是真的。」
「無論如何,朕始終感激你的擁護,還有你夫人的提點之言。」
裴玄寂躬身行禮,客氣依舊。
他相信皇帝現在的是信任他的,但卻不敢把這份信任無限放大,更不敢挾恩圖報。
因為圣心難測。
16
無論如何,宮變之后,裴玄寂在外人眼里成為了真正的一人之下,手握重權,就連我那踩高拜低的爹都舔著臉來求見。
說起來我爹也是個「人物」。
早些年借著陸裴兩家的婚事巴結鎮南王,后來見裴玄寂傷著又讓陸綺月勾搭上三皇子。
如今他是能算作「亂臣賊子」的,可他偏又是我的親爹,裴玄寂的岳父。
因此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到底給了裴玄寂面子,只將我爹降職處理,比起那些誅九族被流放的不知好了多少。
可是人啊,就是貪心不足,欲壑難填。
「阿笙,我的好女兒,你去求求王爺,讓為父官復原職吧。」
我翹著二郎腿,悠閑的坐在涼亭喂魚。
前些日子我說白鰱肉嫩,裴玄寂便著人買了一些養在池塘。
我正在糾結今晚吃那只,就被父親擾了好興致。
見我半天不搭話,他立馬收起了偽善姿態,怒斥道:「陸云笙,你就是這麼和你父親說話的嗎,怎生的這般沒有教養!」
我冷冷的看向他,「父親可還記得我母親臨死前的模樣?」
父親啞然。
我平靜道:「那是一個寒冬,比現在更冷。母親病重難愈,可無論我怎麼求您,您都不肯替她請大夫。」
「我知道,您怕得罪了嫡母,影響了您的仕途。」
「可是您怎麼忘了,當初若不是我娘上山采藥、制藥買藥,如何能攢錢供您讀書;您怎麼忘了她的身子是為您熬壞的。」
「母親曾說,您是心悅她的,也曾真心對她好,可是您的愛意真的太短暫虛無了。」
「您這樣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的偽君子,憑什麼覺得我會幫您?如今三皇子一黨全被清洗,您能活著站在這里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父親聽到這些惱羞成怒,對著我大吼大叫:「我是你親爹,我養你這麼大, 你就該幫我!」
「大膽, 竟然敢對王妃無禮!」
裴玄寂走來,將暖手爐放在我手上,自然而然的將我攏在懷里,語調溫柔了不少:「天涼了, 也不知道抱個手爐。」
我爹見狀, 忙端出諂媚姿態,連連行禮。
「陸大人怎麼來呢?」
裴玄寂言辭間全無尊敬,不過冷漠的客氣。
「卑職……是想……想, 看看云笙。這孩子嫁來王府半年多了, 也不知道回府看看我們, 我和她母親都很記掛她。」
「是嗎?」
裴玄寂一臉冷笑:「我怎麼聽說云笙的母親在她七歲那年就去了……」
「卑職……這……」
「陸大人既然是來瞧云笙的,如今瞧見了, 就請回吧。」
林御風擋在父親面前,冷漠道:「請!」
父親憤憤不甘的看向我,又看到裴玄寂眼底的不耐, 終于無奈離開。
我在心里嘆氣, 這已是最后的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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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離開后, 我才對裴玄寂緩緩說道:「我的母親是醫女出生, 我的醫術便是師承于她。」
「岳母大人一定是個厲害的醫者。」
「是個厲害的醫者, 也是個心腸柔軟的女人。被我父親的花言巧語蒙騙, 默默付出, 最后一無所有。」
我靜靜的凝望裴玄寂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從嫁進王府的第一天, 看到你的第一眼, 我就知道你是吃了假死藥裝病。」
「實不相瞞, 一開始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卻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我沒有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好好活著。」
「裴玄寂, 因為母親的經歷,父親的薄情, 所以我不相信感情, 我只相信自己。」
「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 我覺得自己想要試著相信你。」
「請問, 我可以相信你嗎?」
裴玄寂緊握我的雙手置于心口:「云笙,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條件的信任, 信任需要理由, 需要時間,不信任才是天經地義。」
「我明白你的自我保護,即便那些甜言蜜語是你的求生之舉,我也……甘之如飴。」
「雖然是求生之舉,可是你維護鎮南王府是真的;幫著府里廣開銷路也是真的;對我的細致照顧更是真的。
」
「云笙, 有些事論際不論心,更何況當時的我們……并不認識。
」
我微笑的望著眼前人,他似乎讓我有勇氣去愛一個人。
「裴玄寂,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好。」
「你好, 我叫陸云笙。」
「你好,我是裴玄寂。」
未來很長,我們可以慢慢認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