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議朝政,未必是好事。
「太子品性尚可,心底良善,只是……到底懦弱。」
我低頭冷笑,卻被裴玄寂捕捉到眼底的戲謔。
「有什麼想說的?」
「沒什麼。」
裴玄寂牽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道:「云笙,在我面前,你可以有什麼說什麼,就像我昏迷時一樣。」
「我希望你,永遠真實。」
真實嗎?
可從一開始我就是抱著利用的心態才替嫁來鎮南王府的……
「太子殿下對你,利用大于真心。否則你昏迷了三個多月,他不至于一次也沒來過;便是他口里處處緊逼的三皇子,不是也抽空來府上鬧事。」
「我知。」
「人心易變,都是尋常,尤其是皇家……」
我和裴玄寂再次沉默相對,只是他將我的手,又握緊了些。
12
裴玄寂見過陛下,但是尚未痊愈的消息再次傳遍京城。
不過皇帝都讓他好生修養,自然沒有沒眼色的朝臣再來打擾。
可是朝臣不來,太子卻頻繁出入鎮南王府,仿佛生怕外人不知道裴玄寂是他的人!
每每太子纏著裴玄寂議事,我總是一臉幽怨的盯著太子,然后默默的給裴玄寂喂藥。
這日見他們實在聊得太久,我終究忍不住抱怨。
「太子殿下,我夫君重傷未愈,實在不宜勞累。」
「本宮只是找玄寂談話,并不勞累。」
「殿下可知,勞心者最累,神思疲乏,豈能同身體疲累相提并論。」
太子尷尬的笑了笑:「是本宮……操之過急了。」
裴玄寂笑著替我開解:「內子關心則亂,殿下見諒。」
太子面露愁苦:「弟妹對你一片深情,便是重傷昏迷也不離不棄,玄寂當真好福氣,不像本宮……」
我隱約聽說,為了拉攏朝臣穩固地位,太子妃是皇后選的丞相之女。
那姑娘在家里嬌寵慣了,加之母家有權有勢,并不心悅儒雅溫吞的太子。
兩人相處,并不和諧。
這些私密之事,我不該妄議,只沉默不語。
太子卻似乎被打開了心房,對著我們自言自語。
「母后雖貴為皇后,但不得圣心,更不及蘭貴妃能討得父皇歡心。」
「我這個太子,若非早年母家對陛下有恩,只怕也做不到這時候。」
「如今,三皇弟以雷霆之勢崛起,我并非害怕失去太子的位置,而是擔心……以三皇弟的心性,倘若如愿上位,只怕我母家一族并支持我的朝臣皆不得善終。」
太子沉默了半晌,才苦笑道:「今日說得有些多了,原是不該說的,叫玄寂和弟妹笑話了。」
太子起身離開,終究忍不住對裴玄寂道:「無論你相信與否,我是真心將你視為朋友。」
「只是……終究是我,對你不住。」
我起身送太子離開,看著他衰頹又獨孤的背影,到底忍不住出言相助。
「太子殿下,臣女見您腳步虛浮,面有病色,您還是請信得過的太醫好生瞧瞧吧,尤其是日常的飲食……多多注意。」
太子一臉震驚的看向我,似乎察覺了什麼,竟然客氣的對我拱手行禮,這才匆匆離去。
只是離開的腳步比方才快了不少。
我暗自嘆氣,自己還是不夠涼薄啊。
13
我轉身回房,卻見裴玄寂立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我。
其實,他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那些病弱姿態,不過是做給外人的假象。
他好像在看我,又似乎沒看我,自言自語道:「太子良善儒雅,若是能成功上位,應該會是一個好皇帝。」
我行至他面前:「可是太子性格軟弱,行事猶豫不決,太過溫吞了。
」
「是啊,皇后強勢,自以為把最好的都給了太子,卻沒有給他拒絕和反抗的勇氣。」
「太子希望大家都好,卻不知道身在皇家,沒點雷厲心腸終究傷人傷己。」
「這次我在戰場被暗箭重傷,傷我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人。」
「什麼?」
我一臉驚恐的望著裴玄寂。
雖然對他受傷之事早有猜測,可聽他這般說來,才發現另有隱情。
「動手的雖然是三皇子的人,可這個行為確實陛下默許的。」
原來裴玄寂的強大,是連皇帝都會忌憚的程度。
只是不知道皇帝忌憚的是手握十萬兵權的鎮南王,還是忌憚自己曾經逼宮上位的過去。
我遲疑道:「太子知道?」
「知道!」
裴玄寂嘆了口氣,眼神無光的望向遠方:「他在選擇告訴我和阻止陛下之間選擇了沉默。」
我無奈的搖頭苦笑:「這可真是……」
「他說把我當朋友是真的,他懦弱溫吞不敢得罪陛下也是真的……」
我突然有些后悔剛才的提點。
只能再次感嘆,還是不夠涼薄。
「你怎麼知道太子身中慢性毒藥?」
這話題轉的猝不及防,我有些始料未及。
「你會醫術,而且……醫道不淺。」
這是一個肯定句。
我:……
「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其實是假裝重傷難愈?」
我:……
其實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些心悅我的話,都是真的嗎?」
「我……」
「不用回答,也不要告訴我,你不說,我就當做不知道。」
「在我眼里,陸云笙就是因為愛慕裴玄寂才義無反顧嫁給他。」
「其他的,我都不想知道。」
裴玄寂伸手捧住我的手,攏在手心捂了捂,眼里關懷依舊:「手這樣涼,進屋休息吧。
」
我愣愣的隨他回房,可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終究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