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許硯會把我從人群中提溜出來,客客氣氣和人道:“不能再給她喂東西了,今天甜食攝入超標了。走啦心心,回家了。”
記憶中許硯從少年時期就做事仔細,為人體貼,性格靠譜。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覺得,許硯比我親哥更像親哥。
我很多處事和技能都是許硯教的,每每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也是許硯。
曾和他拿著槳板學會沖浪,手腳并用學會攀巖。
也在困頓時分聽他講解過幾何模型,容他手把手教會我計算物理題目。
有一年我們去攀爬一座雪山,下山時我被山體陡峭嚇住,遲遲不敢往下走。
他站在距我一兩米的位置,說:“別怕,我接著你,頂多我給你墊著。”
我猶疑許久,終于邁出腳步,于是果然喜提踩空,可是許硯接住了我。
他用了很大力氣,才不讓我們倆雙雙摔倒在地,抓著我的手,笑著和我說:“你看,沒摔。”
許硯仿佛是我的機器貓,永遠能解決我的難題,我問他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許硯,這個怎麼辦呀?”
物理學中說慣性定律,我想我對許硯的依賴才是一種慣性。但慣性是有危害的,只是年少的我從未意識到這一點。
3
許硯說約我吃飯,不是嘴上客套客套。
隔日他就出現在我工作室樓下,問我想吃什麼,又遞給我一包糖炒栗子,說來的路上看到了,就順手買了。
我沒有告訴他我已經戒掉甜食,只是把糖炒栗子放在一旁,一粒也沒有剝。
我想我比年少時更有出息,至少能夠和他如故交般,在餐桌上游刃有余地閑聊,好似真是久別重逢的好友,簡簡單單吃個晚餐。
吃過晚餐后,他說他要送我回去,卻被我拒絕:“我開了車來。”
不曾想他卻點頭,說:“那也好,要不你送我回去吧。”
其實對上許硯,我幾乎講不出任何拒絕的話,甚至我身體里的慣性因子又被調動起來,把刻意遺忘的細枝末節都回憶得清楚。
平市的夜晚依舊熱鬧,入了夜主干道依舊熙熙攘攘,車子融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中,許硯側首,忽而說:“你現在車技很好。”
“也還好。”
我不由得想起,我剛成年時拿到駕駛證上路,身側坐的也是許硯。
那天他同樣坐在副駕上,看我慢吞吞發動了車子,我膽子不大,在很寬敞的馬路上,也只敢開二十碼,甚至被一旁騎自行車的路人超過。
許硯沒有不耐煩,和我說別怕,說他扶著手剎,隨時幫我剎車。
但直到他離開之前,我都沒有真正學會駕駛車輛。
“這些年,有人教你嗎?”許硯看我嫻熟地超了幾輛車,問。
我搖了搖頭,輕松道:“沒有。其實很多事情,學著學著就會了,你看我這個攝影工作,每年都要自駕出門采景,熟能生巧。自從在冰島拋錨一次,我現在連修車都會了。”
透過后視鏡,我看到他很輕地皺了皺眉,問我:“拋錨?余北沒陪著你去嗎?”
車子停在許硯入住的酒店公寓樓下,我側首看他,輕聲說:“那時候,我還沒和余北在一起。”
許硯頓了一下,問我:“怎麼拋錨的。”
我把眼光移開,很慢地敘述:“是前幾年的冬天,我一個人去采景。那時沒什麼野外經驗,以為有釘胎就沒事,結果還是車技不佳,車子在冰面上打滑,拋了錨。
“恰好那里方圓十里毫無人煙,也沒信號,而車子油量不多,我險些以為自己要凍死在冰川下。”
他聲音有點啞:“然后呢?”
“所幸后來等了兩三個小時,等到了一輛路過的車子,車主幫我將車從冰面拉上來,又協助我打了道路救援電話。”
我語氣輕快:“那趟旅程后,我馬上給自己報了一個修車課程,現在掄起千斤頂來,怕是比你們都熟練。”
可是許硯聽完沒有覺得有趣,也沒有任何言語。
而我笑了笑,垂下眸子,說:“所以有沒有余北又怎麼樣。你看,沒有別人,我一個人也能解決這些問題。”
說的是余北,但其實話是講給許硯聽的。
我覺得許硯是我心口一塊瘡疤,結了痂,誰都以為好了,可是當他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輕輕一觸傷口,才發現里面依舊鮮血淋淋,尚未愈合,只是一直都被刻意忽視。
你看,沒有你又怎麼樣呢,在沒有你的日子里,我還是學會了各種技能,而在你不知道的困境中,我自己也能解決所有棘手的問題。
誰離了誰都活得下去的,誰又不是非誰不可。
在許硯面前揭開心頭傷口讓我痛不欲生,可我卻還要硬生生把它攤開來給他看,所以終究把氣氛搞得僵冷,我下了逐客令:“你到酒店了,晚安。”
4
我忘記我是什麼時候習得“喜歡”的真正定義,但能肯定的是,我是在許硯身上體會到心動的感覺。
有一段時間,家里裝了家庭影院,恰逢我哥酷愛看恐怖片,常常邀約一眾好友到家中觀影,而我又菜又愛玩,明明膽子小到不行,還非要跟著看。
一群人周末在我家觀影房,關了燈開始看《山村老尸》《咒怨》《午夜兇鈴》,翻來覆去那幾部片,但不管第幾次看,我都會躲在一堆抱枕中瑟瑟發抖,在貞子出現的時候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