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突然被「嗒」地一敲。
我一下跳起,摸出枕頭下藏的刀,寒光一閃,冷聲道:「誰!」
窗戶緩緩打開,輕盈無聲跳進來一道紅衣身影,雪白手指輕輕一豎,示意我噤聲。
我目瞪口呆。
寧王,居然大半夜,翻女人的窗臺?
話本里都道男人半夜約會女人,乃是偷情,而偷情,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
我看這人就不和——有誰大剌剌穿著紅衣服來的,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嗎?我好歹是個黃花大閨女,我也要名聲的,好嗎!
5.
謝昭輕巧落地,還有閑心整理了自己微亂的衣角,才把窗戶合上。瞧到我慌張神色,安撫道:「放心,沒人發現我。」
他眼眸漆黑如墨,閑閑對上我雪白鋒利的刀尖,隨即神色一沉,「你說本王是雞是狗?」
他聲音清涼而磁,像微風拂過一把上好的琴。他的桃花眼極漂亮,昏沉夜色中光華流轉,仿佛畫中人被賦予了生命。
我走神一瞬,覺得他這重點抓得忒不像話,不可置信道:「你來找我,就說這個?!」
他說:「這倒沒有,我來交流夫妻感情。」
我一愣。
想到謝昭風流盛名滿京城,一股惱意和羞意就躥上大腦,連帶著我的臉都紅得發燙。我脫口而出:「寧王殿下,請您自重,你我還未成親,有什麼事婚后再交流也不晚罷!」
謝昭一愣。
他一雙流麗生輝的眼眸眨了幾眨,難得露出點驚訝的神色,不過幾秒,他忍俊不禁,無聲大笑,幾乎直不起腰。
我莫名其妙看著他。
謝昭忍著笑,從懷里拿出了一個精心包裹的玉盒。
打開盒子后,赫然露出了一支翡翠玉步搖,鑲玉嵌寶,精致異常,在昏沉夜色下都流轉著淡淡的光暈。
謝昭戲謔道:「我聽說今天是王妃生辰,特意挑了禮物打擾,沒想到王妃要我自重。」
隨即手上作勢要收回那支步搖。
我徹底呆住,臉色爆紅,下意識丟了刀,撲上前去搶那個盒子。
謝昭仗著他身高優勢,輕輕松松將玉盒舉過頭頂不讓我拿,一邊還要調笑:「沒想到王妃對成親這麼……迫不及待。為夫謹遵娘子之命,婚后再好好交流。」
我要被他氣死了,「謝昭!」
6.
「小姐?」門外突然傳來我的丫鬟明心猶猶豫豫的聲音,「出了什麼事嗎?我聽見你房里有響動。」
謝昭大剌剌地一攤手,作勢要張嘴。
我瞬間息聲,一把捂住他的嘴,手忙腳亂把他塞到一邊,深呼吸幾口氣,揚聲道:「沒事。」
狠狠地盯著桌角的男人,「剛剛跑進來一只老鼠,已經被我趕跑了。我要睡覺了。」
明心不出聲了,想必是走了。謝昭做口型道:「你說我是雞,是狗,還是老鼠?」
我冷靜下來,亦做口型答道:「是鴨。」
謝昭:「……」
說寧王是鴨乃是逞一時意氣。
我心頭一惴,驀然發現和他笑鬧太過,我竟不知不覺放肆起來。
謝昭毫不在意,還臊了我一句,「王妃原來如此牙尖嘴利。」
我抿著嘴瞪他,不說話。
他拿出步搖,在我發間比了比,滿意地收回去,衣袍帶起的風不慎熄了燭火。
我揉著太陽穴,也懶得再點,道:「罷了,我早些休息,你快走吧。」
黑暗中看不清謝昭什麼表情,他揉了一把我的頭發,「生辰安康。」
隨即他便翻窗走了,動作格外輕快無聲。
我捧著步搖傻站著,良久,憤憤地跺了幾下腳。
7.
府上已經在緊鑼密鼓地籌備我的婚事。
謝昭雖然風流,但寧王府內卻是清爽,沒有一位側妃。
皇帝先前不是沒想賜婚,但被他以「若皇兄一定要賜,直接將鵲橋樓的牌匾換成我寧王府會更快一些」的屁話給堵了回去。
鵲橋樓,乃京城第一大青樓也。
皇帝拿自己最寵愛的弟弟沒辦法,奇跡般的,京城風頭最勁的親王爺,婚戀場上的香餑餑,就真的逍遙地「剩」了下來。
我是他正正經經娶入門的第一位夫人。
其間發生了不大不小的兩件事。其一,盛嬌來探望過我一回。她確然和太子訂了婚,已擺出了準太子妃的姿態。
因為盛夏之事,她分明恨我入骨,也不知道抱著什麼居心。
其二,我的步搖丟了。我尋了好幾天,才沮喪地承認它真的不見了。
其他倒是一切順遂。然而意外卻降臨在我成婚當天。
成婚當日。
我從清晨就絞面理妝,入眼皆是喜慶大紅,蒙上蓋頭,八抬花轎。喜娘一路唱響,十里紅妝一路綿延至王府,端的是歡歌笑語,氣勢非凡。
一路到王府。
過了拜堂,迎入洞房后,我就嫁給謝昭了。
我們挨得很近,我聞到他身上清淺而潔凈的氣味。
他身著喜袍,長身玉立,我出府時驚鴻一瞥,年輕的新郎官耀眼灼目,明艷如火。
總讓我忍不住回想起及笄那日,外面大雪紛飛,他卻一身紅袍,灼灼逼人。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我的心思,他輕輕摸了摸我的指節。
太監拖長聲音道:「一拜天地——」
他牽著我的手,要和我一起跪下。異變突生!
「不能拜——!」一聲尖厲的叫喊劃破空氣,喜慶的氣氛驟然凝固。
8.
我又驚又怒,抬起頭來。
高堂之上,皇帝大怒,「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