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萬肯定不夠,醫生說了,等我媽下了手術臺,還要住ICU,好轉些就要準備化療,醫藥費護工費,就像無底洞一樣沒有盡頭。
這些錢在靳廷眼里也許微不足道,對我來說卻是天文數字。
我媽總和我說欠了人情要還的,可那時候我一無所有,我不知道除了我自己還有什麼可以還給他。
于是我不管不顧吻上他的唇,在他發作之前及時退開來,放棄老成的偽裝,將最軟弱的一面展給他看。
“我很聽話的,不纏人不麻煩,王經理說我是他們會所里最漂亮的了,今晚是我第一次出來……我要長期飯票,您包養我好不好?”
3
那年我十八歲。
高考結束沒多久,不過我沒趕上高考,被醫生的一通電話叫到醫院時,我媽已經是腫瘤中期了。
她沒了求生的欲望,我怕她出事,不得不輟學在醫院陪她。
靳廷是我墮落前唯一的稻草。
他最后答應了我的要求。
他給了我一張銀行卡,和一幢別墅的鑰匙。
但他大概很忙,在那之后的三個月,都沒有聯系過我一次。
后來我從王經理口中得知,靳廷不喜歡年紀小的,也從不找雛。
我那天的毛遂自薦,幾乎句句踩在他的雷點上。
再后來我終于有機會問靳廷原因。
他說那時候的我像只被棄養的家貓,沒有絲毫生存能力,難免叫人生出惻隱之心。
家貓。
我媽職業不光彩,我也因此有過很多外號。
好聽點叫小狐貍精,難聽點叫做雞女。
那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麼無害的名詞形容我。
也就是那一次,我確認我喜歡靳廷。
用喜歡不太準確,我愛他。
王經理早就和我說過,愛上自己的雇主,是大忌。
不過我偽裝得足夠好,直到和靳廷結束這段荒唐的關系,他也不知道我愛他。
我靠在鐵門后靜靜抽完那只被靳廷摁滅的煙,重新調整好心情,這才深吸口氣走出來,回到包廂。
靳廷不在,蘇紹山沖我招招手,讓我坐在他腿上。
其余人吹著口哨看熱鬧。
我從善如流地坐過去,蘇紹山低頭又要吻過來。
那一秒鐘我腦海閃現靳廷的臉和他那句告誡,身體忠于本能偏過頭,然后下巴被人擒住,蘇紹山當著所有人的面扇了我一巴掌。
包廂忽然安靜下來。
“還躲嗎?”他問我。
我腦袋發蒙,看著他,沒說話。
大概是這三年靳廷把我保護得太好了,我竟然久違地感到一絲難堪。
蘇紹山滿意了,扣著我的下巴貼在我耳側,“剛剛和靳廷在做什麼?崔纓,別忘了你現在是誰的人。”
他看到了?
我一怔,手上已經被蘇紹山塞了張房卡。
他推開我站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金主離開,我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
我戴上口罩和墨鏡,確定不會被人認出來后來到停車場,經紀人宋荷早就在這里等著了。
“你怎麼惹到蘇紹山了?我剛剛和他打招呼,他還瞪我一眼。”我剛上車宋荷就和我說。
然后她眼尖地看到了我攥在手里的房卡,“蘇總給的?他剛走沒多久,要跟上去嗎?”
要跟上去嗎?
同樣的選擇題如果擺在以前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可現在卻全身心感到抗拒。
糾結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來。
我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我名義上的父親。
我接起來,電話那頭的口氣一如既往頤指氣使:“給我打一百萬過來。”
我覺得荒唐:“我上個月剛給你打了錢,你又去賭了是不是?”
“少管老子,讓你打錢就打錢,不然你和你媽那點破事我全都……”
我掛斷了電話。
我媽十八歲跟了我爸,未婚先孕。
我爸在醫院得知我是個女娃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媽小學畢業,沒什麼本事,只能做些不入流的勾當掙錢將我養大。
兩年前我在靳廷的幫助下踏入娛樂圈,漸漸站穩腳跟。
我爸就突然冒了出來,讓我定期給他打錢,否則就告訴媒體我這個所謂的國民女神到底是個怎樣的爛人。
高昂的醫療費和沒完沒了的賭債讓我這兩年沒能攢到半點積蓄。
沒有背景,我即便是頂流,也不過是資本手中博弈的棋子。
棋子總有被拋棄的時候,我得有靠山。
所以和靳廷分手后,我沒能拒絕蘇紹山或暗示或警告的邀約。
我清楚明白地知道以我現在的狀態,無論如何都得在娛樂圈呆繼續下去。
可這一刻我真的想要自暴自棄。
“送我回去吧,我有點累了。”我和宋荷說完,用力掰斷了房卡。
好像這樣勒住我脖子的繩索就能松一點。
4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宋荷送我回家后我沒多久就睡著了。
再醒來是宋荷闖進我的房間,強行將手機懟在我眼前:“你昨晚到底怎麼得罪蘇紹山了,他連這種照片都給放出來?”
我看過去,最后一點睡意也消失殆盡。
手機里是我剛進寶麗會所那晚,穿著水手服和其他著裝各異的女生站成一排的照片。
這件事被靳廷壓得很干凈,但那天蘇紹山也在,他有心拍一張這樣的照片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