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細碎的光都喜悅得輕輕顫動。
「滿滿,我有沒有病,這張單子已經很能夠證明了。」
「……」
神經病。
國內沈遲舟要訂婚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我看向廚房里戴著圍裙忙活的沈未帆。
語氣不善地問:「你侄子怎麼回事?」
他正切著胡蘿卜,語氣漫不經心。
「不太清楚,但小舟不是那種人,放心吧。」
我來到英國之后才知道沈未帆竟然是沈遲舟的小叔。
但二人年紀也只差了一歲。
沈母是高齡產婦,再加上曾經生過重病,生下沈未帆后不久就去世了。
深愛妻子的沈父大受打擊,身體一落千丈,獨自去了國外休養。
沈家大哥接管集團,對這個小弟疏于照顧,或者說因為母親的死而埋怨他。
他從小懂事獨立,對誰都溫和有禮,不給家里添一點麻煩。
即使這樣也感覺不到家人對他有任何接納。
不顧反對轉學到那個小鎮,大概是他做過最叛逆的事了。
那是他母親的家鄉。
我們也因此相遇。
再后來就是沈父病重,他不得已連夜離開。
所幸沈父搶救了回來。
也許是鬼門關走了一回,沈父也意識到自己忽視了這個孩子整整十六年。
他想著要修補關系,用病重的理由把沈未帆留在了英國。
臨終前,他執拗地拉著沈未帆的手問:「你怪不怪我?」
沈未帆說不怪。
溫和卻疏離。
我不知道沈父心里怎麼想,可我心疼他。
在他需要親情的時候,所有人都當他是個透明人。
把怨氣全部發泄到這麼小的孩子身上,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多難受自責。
當他不再需要父親和哥哥時,他們又跳出來道德綁架,絲毫不顧及他的意愿,自欺欺人地上演著相親相愛一家人。
真可笑。
沈未帆做錯了什麼?
被他們折磨了這麼多年。
又不是他自愿出生的。
22
也許是懷孕讓我的激素分泌失調,心情變得格外敏感。
想到這件事,我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
沈未帆見狀連忙把我抱進懷里。
指腹輕柔地蹭掉我眼角的淚。
「滿滿,怎麼了?」
我癟了嘴,淚眼蒙眬。
「沈未帆,我心疼你。」
「你家人對你不好,我對你也不好,都不敢想你有多難過。」
他動作一頓,半晌,悶笑著將下巴壓在我的發頂。
自胸腔傳來的笑聲震得我心口酥酥麻麻。
「早知道你這麼心疼我,我就再說慘點了。」
抽泣聲頓時停住。
眼淚懸在眼眶,落不下來了。
我面無表情地推開他,下一刻,無名指滑進一枚鉆戒。
沈未帆眷戀地吻了吻我的手指,眉眼無比柔和。
「滿滿,你怎麼會對我不好呢?上天垂憐我才會讓我遇見你。」
「這次我想得寸進尺一回。」
「給我一個家,好不好?」
鼻尖又抑制不住泛酸,我埋進他懷中。
「婚禮要最盛大的,婚紗也要最漂亮的。」
他縱容輕笑:「好。」
23
見證了安溢和沈遲舟的訂婚烏龍后,我和沈未帆一致認為,誤會還是得早點解除。
親朋好友都在國內,我們的婚禮自然得在國內辦。
回國后,我見到了沈未帆傳說中的大哥——砸沈未帆手機,讓溫怡拆散我們。
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但也無話可說。
第一,他管不著我們。
第二,他自己兒子也管不了,非我妹妹不娶。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我早已實現年少時的野心,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
那套門不當戶不對的說辭,可以去見鬼了。
沈未帆親手籌備一個月,給了我一場無比盛大的婚禮。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不僅請了我前魚塘中的魚,還請了顧時琛。
甚至安排他們坐一桌。
這男人一再得寸進尺,在我的底線上反復橫跳。
我假笑著在他耳邊咬牙切齒。
「沈未帆,你不想過了是吧?」
他無辜又委屈地垂下眼。
「你大學這四年我都快酸死了。」
「好不容易把你追回來,炫耀一下不行嗎?」
「……」
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扇他。
在一起后,這人的形象一再崩塌。
但對上他那雙如同秋日暖陽般的眸子, 我又軟下了心。
「算了,隨你。」
敬酒時,顧時琛始終緘默不語, 周身縈繞著灰敗的氣息。
這要歸功于某人樂此不疲的刺激。
剛回國時,顧時琛三番四次求我原諒。
知道我要結婚后, 更是喝得爛醉, 半夜發瘋來敲我家的門。
可開門的卻是渾身冒著寒氣的沈未帆。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用這麼刻薄的語氣跟人說話。
褪去溫和的假面,眉梢微挑,露出了惡劣的譏諷。
「我老婆都顯懷了,你還沒釋懷呢?」
「滾吧,廢物。」
盡管被這麼羞辱, 他還是出席了我的婚禮。
顧時琛抬眼看向我,唇角扯出一抹慘笑。
「安滿, 祝你幸福。」
「還有, 對不起。」
我沒有回應, 就像我也沒有接受溫怡的道歉一樣。
受過的傷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撫平的。
人生在世,沒必要強行大團圓結局。
受害者有拒絕原諒的權利。
24
晚上,沈未帆罕見地喝醉了。
泛紅的眼尾氤氳著不曾顯露的脆弱。
他緊緊牽著我的手,像是生怕我跑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