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疫情的階段,秦時早已經不再固執于陸微穿什麼,綰什麼樣的頭發。
那幾年,陸微常常披頭散發,穿著灰色的小熊睡衣在家里待著。
他看到了陸微堅定背后對自己獨有的依賴。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無比向往自己能和陸微有個孩子。
他們組建家庭,去走人生里的下一段旅程。
九周年的時候,他是準備求婚的。
但就在那時,蘇月給他打來了電話。
她說自己剛分手,又流產,不想再活下去了。
「秦時,也許你還可以救救我。」
他不想跟陸微說蘇月是她曾經交往的對象,他怕陸微生氣。
但他也不想蘇月真的去死,于是他撒謊說工作忙要處晚.晚.吖理,將求婚的事情拋在了腦后。
在酒店的那幾天,秦時開的雙人床,他就睡在蘇月旁邊的床上。
那幾天蘇月半夜一醒來,就哭著要尋死。
他實在不忍心放下她。
但后來,他覺得逃避陸微也不是辦法,于是決定將蘇月帶回家住。
在眼皮子底下,蘇月應該就沒那麼生氣了。
但秦時沒想到,等他回來,陸微竟然已經離開了。
他察覺到了危機,那不是短暫的失去,而是永恒的離開。
他慌了。
他承認面對蘇月的主動,自己差點犯下大錯。
但看著空蕩蕩的書房還有衣柜里空了半邊的黑灰色調。
他徹底回過神來,自己快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那是 9 年沉淀在生命里有關愛的印記。
他知道一開始并不純粹,可后來在時間的磨礪之中,那塊愛的寶石已經被磨礪得那樣熠熠生輝。
他推開了蘇月,感覺自己正沉下深淵。
他給陸微發了無數條語音,無數條信息,打過無數電話。
陸微并沒有拉黑他任何一種聯系方式。
這比拉黑刪除更要可怕。
這證明了陸微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了。
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和蘇月在一起,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跪下來挽留她,甚至不在乎自己到底會不會記得起陸微這個人。
她死心了。
秦時想不通,他在屋子里連坐了幾個通宵,看天空變亮,又看到天空逐漸變暗。
明暗之間,他想不通,自己就出去陪了蘇月幾天,陸微就如此決絕地完全放棄了他。
想到這里的時候,他餓了。
好幾天沒有睡過也沒吃過東西的他,此時真的覺得自己餓了。
他的胃告訴自己一定得吃點什麼,不然得死。
他還不想死,他很想要跟陸微說上一句話,哪怕陸微只給他一個字。
哪怕是一句滾,他也覺得一切都是還有希望的。
秦時打開冰箱,然后他看見了里面的海藍色蛋糕。
「如果以后有孩子了,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們就給他做一個蛋糕吧?」
「秦時,海藍色的蛋糕怎麼樣?」陸微很有才華,很快就用彩鉛在一張 7 寸卡紙上畫了雛形。
「很棒啊,微微,海藍色的蛋糕上面用白色奶油堆砌出海浪,怎麼樣?
「完美。」陸微又在卡紙上勾勒幾筆。
「我們的孩子就應該像大海一樣,生得自由,活得廣闊,擁有無限的人生。」陸微向往地說道。
那一天,他和陸微一直溫存到天亮。
兩個人共同期待著一個新的生命,也是在那一天夜里,他籌備著求婚。
然而,現如今沒有他秦時的參與,那個有關孩子的海藍色蛋糕就這樣突然擺在了冰箱。
秦時將他端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又開始給陸微發信息:
「告訴我,微微,我們的孩子還在,對不對?
「求求你,陸微,你哪怕回我一個滾字,我都比現在好受。」
他發了很多很多,全部石沉大海。
秦時知道以陸微的性格,那個孩子一定晚.晚.吖是不在了。
他想起了陸微發高燒請求他送她去醫院的那個雨夜。
他想起了陸微在醫院給他發信息,要和他聊聊的那個下午。
他想著,想著,猛地朝自己扇了兩耳光,一絲血跡從嘴角流出。
他擦了擦。
不痛。
但隨后他感覺自己像發燒了一樣難受,因為牙齒開始不自覺地上下咯噔起來。
他看著那個海藍色的蛋糕,沒有感覺到藍色的自由、也沒有覺得大海的廣闊。
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劊子手,親手殺了一個嬰孩。
而那個嬰兒,是他和陸微都想擁有的未來。
被眾人叫習慣了秦總的秦時此刻像個耄耋老人坐在了餐桌旁。
他呆呆地看著那個海藍色的蛋糕,像是一尊枯槁的朽木。
突然,他看到了蛋糕下面壓著的紙條。
他用手慢慢地將紙條抽出來,上面是陸微清秀的字跡:
不管怎麼樣,秦時,當你看到這個蛋糕的時候,請為我們的孩子點上一根蠟燭吧。
孩子沒了,他又一次失控起來。
眼淚毫無節制地開始流,秦時伸出手去擦眼淚,可卻越擦越多,淚水從指縫里流出。
他控制不住自己哭泣,于是他想咬緊牙關,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可是壓抑到后來,他還是哭了出來。
他大聲哭著,可房間里空空蕩蕩。
那個叫陸微的人,不會再來擁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