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不出題會想問他,我解出了題會和他分享。
我遇到傻逼他會開導我,我遇到好人他會說我值得。
吃個菜、看個花、跑個步,我都會事無巨細地和他分享。
他總說是我讓他枯燥乏味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但其實是他拯救了我。
他把一個被排擠的、自我懷疑的、想要跳樓的學渣,從精神和身體雙重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周游,周游,我真的好想你。
14
腸胃炎好得差不多了,我卻高燒不退,天天捧著教輔書不松手。
輔導員很著急,想打電話給我爸媽。
我說不用了,他們生意太忙,別打擾他們了。
輔導員不信,仍然打了。
我爸媽果然沒有過來,媽媽還打電話劈頭蓋臉地批評我。
「林悠悠你多大了?還說什麼書里有靈魂那一套,童話書看多了是不是?」
「媽媽,你也不相信我。」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信你?能不能不給我添麻煩?」
我流著淚掐斷了電話。
我把手機放到一旁,仰頭倒下,看著輸液管發呆。
周游,周游。
他的名字在我腦海里盤旋,最終化成眼淚,從眼眶滑出來。
點滴打完了,我就悄悄跑去十七樓看周游。
哪怕隔著門板,哪怕他并聽不見我說話。
可只要看到他安安靜靜地躺著,我的心就會安定一些。
發燒加重的那天,我頭疼得睡不著,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粒米不進。
是周游媽媽,帶著保溫桶來看我。
一起帶來的,還有周游以前的照片。
是那張我見過的照片,少年躍起扣籃,笑顏炙熱得像太陽。
手指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描畫他的眉眼,而他卻離我越發遙遠。
我哽咽:「阿姨,我見過這張照片的。」
她沒有說話。
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在聽,我只想傾訴。
「他們都不相信,但周游真的在這本書里。他說自己出了車禍,醒來的時候就在這本書里了。我以前是個學渣,因為周游耐心地教我,我才勉強成了學霸。」
我絮絮叨叨,從和周游的初相識,一直講到我怎麼摔進周游的病房。
講到最后,已是淚流滿面:「我真的不是精神病,我真的不是……」
阿姨默默遞給我一張紙巾:「乖乖,我信你。」
多年的照料病人的生活,已經將她磨損得很憔悴了。
可那雙屬于母親的眼睛,卻閃爍著異樣的神采:「我們家周游,是會這樣說話、這樣做事的。」
淚水滾滾而落,我喊了一聲「阿姨」,更多的話,卻哽咽著說不出口。
她伸手給我擦眼淚,緩慢地說:「悠悠,我們家周游,今天早上的腦電波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聽懂了她的意思,立刻就想去看周游,卻被她摁住了。
「你把這些飯吃完,我再帶你去看他。」
15
病房的窗簾被拉上了。
零星幾點陽光,照在周游沉睡的臉上。
因為臥床太久的緣故,他整個人很瘦削。
下頜的弧度近似鋒利,隱沒在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里,像不堪折的花。
我伸手,輕輕描摹他的眉眼。
是我的錯覺嗎?
他的眼睛似乎在我的觸碰下微微顫動。
可我等了許久許久,他始終沒有醒來。
「周游,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我要去參加省賽了,我有信心能拿回一等獎的獎杯。可是,如果沒有你,拿到獎杯也沒意義了。」
我仰起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你能不能醒過來啊?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殘陽如血。
最后一絲陽光也收進大地,暮靄籠罩四方。
周游仍然沉睡著,像是下一秒就會醒來,又像是永遠不會醒來。
輔導員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手機不停震動。
「悠悠啊,準備集合去培訓了,大巴車就等你了,你快來吧。」
我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遲遲沒有起身。
病床外有醫生和家屬交談。
醫院外有熱鬧的夜攤,賣氣球賣烤串。
四處都是人間煙火氣,而這間狹小的病房里,只有孤孤單單的一個周游。
我彎下腰去,親吻他的眼睛。
「等我回來,周游。」
16
市里組織了封閉式培訓,請來名師,帶我們培訓兩周。
培訓結束后,直接送我們上考場。
這兩周里,我關掉了手機,全身心撲在數學上。
我要把省賽一等獎的獎杯,帶到周游的病床前。
考試結束后,我遇到了幾個高中同學。
他們都是十幾歲就參加數學競賽培訓的,是數學老師的寵兒。
看見我,他們都有些意外。
「林悠悠,你怎麼也來了?高中畢業后,我們好像就沒見過吧?」
我垂下眼睫,避開他們的視線。
他們幾個對視一眼,似笑非笑。
「幾次同學會,你也沒來參加。上回數學老師還念叨你呢,說數學最差的女孩子,居然去念了數學系。」
見我沉默,他們又說:「不過今天是數學競賽省賽,你怎麼會在?是來做志愿者的吧?」
我抿了抿嘴唇,說:「我是來比賽的。」
一片嗤笑。
「你在搞笑吧?」
「裝逼也要有個限度好嗎?」
「數學都不及格的人,還說要比賽,簡直癡人說夢。
」
為首的那個男生掐滅了手里的煙,唇角微勾,慢悠悠開口:「都閉嘴。」
他一步步從陰影里走出來,對我露出一個笑容:「林悠悠,好久沒見,你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