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他回國了,很久沒見學弟學妹們了,明晚打算在南門飯店里聚一聚,問我去不去。
論情吧,學長當年教過我高數。
論理吧,他回國是該我們學弟學妹給他接風的,現在反而是他請客,我要是不去就有點不知好歹了。
在少年一疊聲的嘮叨中,我悄悄咪咪摸過手機,飛速打字。
【好的。】
禮貌地附贈了一個笑臉 emoj。
12
這天,我說漏了嘴,說要參加學長的接風宴。
少年委委屈屈:「你不帶上我嗎?」
我去拿小挎包的手,絲滑地在空中轉了個彎,拿起裝著教輔的書包。
一氣呵成。
我正義凜然道:「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我是這種人嗎?」
少年很高興:「那回來我再給你講講,剛才那道壓軸題,其實還有第三種解法。」
我心虛地說:「好的好的,謝謝謝謝。」
推開包間的門,我就感覺不妙。
今天這場飯局,恐怕是宴無好宴。
原因無他,緊緊挨著學長坐的班長陳芝芝,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更為恐怖的是,我是最后一個到的,而僅剩的一個座位是……
學長的另一邊。
緊緊挨著的,另一邊。
我發誓我真的只是想來干飯而已啊!
陳芝芝你能不能別用這種殺人的眼神看我!
學長笑呵呵地給我倒酒:「悠悠來遲了啊,得自罰三杯。」
話音沒落,我就感覺身后的書包,溫度「蹭蹭蹭」地往上漲。
哦莫,學神不高興了。
我立馬挺直腰桿,用手擋住酒杯,謙遜道:「不了不了,我不會喝酒。」
書包溫度下降了。
學長很社會人地說:「欸,不要這麼不給我面子嘛!」
書包又發燙了。
而且是靠近學長的那邊格外燙。
如果學神能從書里出來的話,我毫不懷疑他會想砍死學長。
我義正辭嚴道:「我酒精過敏,喝了的話等會兒就要去急診了。」
學長不悅地放下酒瓶,淡淡地說:「酒精過敏啊,那不喝了,來,吃菜。」
陳芝芝嗲嗲地說:「林悠悠不喝,我喝。」
說著,她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學長,這杯敬你回國了還能想著我們。」
學長顯然沒想到有這一出,跟她碰了碰杯:「哈哈,芝芝客氣了,都是學弟學妹嘛。」
陳芝芝「咕咚咕咚」地喝完,又給自己倒了第二杯。
「學長,這杯祝你省賽國賽都順利,捧水晶獎杯回來!」
水晶獎杯就是總決賽的第一名了,陳芝芝還挺會夸的。
眼看著她就要倒第三杯,學長連忙拉住了她。
「空腹喝酒傷身體的,先吃菜。」
陳芝芝執意不肯:「學長,第三杯敬你,敬你出現在我的青春里,驚鴻一瞥,卻驚艷了時光。」
……青春傷痕文學看多了吧你。
我沒忍住,嗆到了。
陳芝芝瞪我一眼。
學長卻仿佛找到了臺階下,刻意忽略了她隱晦的表白,看向我:「悠悠,有沒有事?」
身后的書包也在微微發熱。
我知道,他也很想問,但卻不能發出聲音。
我連忙大聲說:「沒事,沒事,我沒事!」
如此一來,飯桌的主角突然從陳芝芝和學長變成了我。
我實在不想在這種飯局里做焦點,更不想卷入陳芝芝和學長的愛恨情仇。
隨便扒拉了兩口飯,我說:「哎呀,我突然想起奶奶讓我跟她視頻的,我先回去啦。謝謝學長的飯,我先走啦,你們慢吃。」
不待學長反應,我拎起書包,溜之大吉。
12
回去的路上,少年都陰陽怪氣的。
他學著學長的語氣,拿腔拿調地問:「悠悠,有沒有事?
「悠悠來遲了,自罰三杯吧。
「悠悠長開了,更漂亮了。」
我忍了又忍,最后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少年十分委屈:「……他一口一個悠悠的,好像跟你多親似的,我都沒這麼叫過你!」
我忍不住笑了:「你也可以叫我悠悠啊。」
他有點沮喪:「光是叫名字有什麼用啊。林悠悠,我要是能像他一樣,光明正大地坐在你身邊就好了。」
我說:「你已經在我身邊了啊。」
他沉默很久,輕聲說:「林悠悠,你不懂。」
陳舊的書頁在風中晃動,仿佛逸出了一聲嘆息。
……
省賽前夕,我病倒了。
急性腸胃炎加發燒,醫生讓我住院觀察。
我那個病房吧,有個病友人緣特別好,隔三差五就有人來看她。
一聊就是一個下午,嚴重影響了我做題。
因此,打完點滴后,我就抱著書去樓上看。
一路上,學神還在絮絮叨叨:「林悠悠你歇歇吧,別這麼拼,算我求你了。」
我義正辭嚴:「不行,我要學習,我要拿第一,我要成為全數學界的王。」
他順暢地接話:「那我來做全數學界的王妃。」
我拍了拍書脊:「愛妃免禮,愛妃請起,今晚朕就翻愛妃的牌子。」
他哈哈大笑:「多謝陛下,謝主隆恩。」
電梯門開了,有陌生人進來了。
我和學神很有默契地都不再說話。
電梯的鏡子里,我卻看見自己唇角上揚得厲害。
根據我這幾天瞎溜達得出的經驗,17 樓是最安靜的。
來往的人比較少,大多是護工,也都是少說話、多做事的類型。
長廊里有扇窗,下午陽光能照進來,照得人暖洋洋的。
我很喜歡這里,支了個小馬扎寫題。
寫題寫累了,我就在長廊里走來走去。
你別說,有幾個病人的名字還挺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