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裸著上身被綁在十字架上。
他胖了,頭發也長了,原本的酒窩變成了下垂的肉,隨著他劇烈的疼痛不停地顫抖。
一群戴著面具的人,大笑著舉起針。
扎進他的肉里后,緊接一錘子敲在他的牙上。
「啊——」
又是一聲慘叫。
我咬著嘴唇,一會兒便嘗到了鐵銹味。
視頻里他痛得渾身痙攣,但是嘴里卻一直念叨著什麼。
眼淚瞇了眼,我看不見。
那幫畜生癲狂地笑著,用刀子扎穿他的膝蓋。
剜下一塊骨頭后,開始慢條斯理地剝皮。
一下一下,就像在剝我的皮一樣,痛得我連話都說不出。
又是一錘。
這次搗在了眼球上。
「啊!啊——」
他的聲音已經喊到劈裂,這一聲慘叫像是從血管里蹦出來一樣。
我終于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原來人在極度難過的時候,是發不出一點聲音的。
我拼命地喊,卻只能聽到毒販猖獗的大笑里,混雜著我爸蝕骨的嘶吼。
他痛到嘴唇打顫,瞪大的雙眼里含著淚。
鏡頭推近,他機械地張著嘴:
「一三……一三,亮,金……晶……」
「滿添……斗,都……是小……」
我笑了起來,可眼淚卻源源不斷地奪眶涌出。
我摳著掌心的肉,對著電腦拼命磕頭。
從前在家的時候,他每次承諾我的事情沒有做到。
就會趴在門上,唱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給我道歉。
就像小時候一樣。
每次他回家,只要我認不出來,他就是會抱著我唱:
「滿天都是小星星。」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沙啞,但還是執拗地哼著:
「一三,一三……」
他在道歉。
他在跟我道歉。
我死命捶著自己的心臟。
該死,為什麼會這麼疼。
我掐著自己的喉嚨。
無聲地喊著。
為什麼連一聲爸都叫不出。
為什麼?
為什麼!
45 分 32 秒的視頻,我沒看完。
有許多我不認識的人,抱住了我。
他們抓著我的手,拍著我的背。
任憑我的指甲嵌在他們的肉里,都沒有松手。
10.
在警局的長廊里坐了一夜。
初晨的陽光透過四方的窗戶,一縷縷地打在我身上。
我望著那抹明媚的光,呆了片刻。
隨后對著守了我一夜的警察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起身回了家。
專門收拾過的屋子,干凈得一塵不染。
三只大閘蟹,死得只剩下一只,正微張著嘴茍延殘喘。
我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去了醫院。
媽媽醒了,但是卻瘋了。
她不認得我了。
只是反反復復地念叨著:星星……星星……
……
無碑無名,一片種滿向日葵的地里,埋著我深愛的父親。
盯著遠處的余暉,我沒來由地問了一句:「李叔,我爸有撫恤金嗎?」
「有,」李叔摸著我的頭說,「淡淡,你放心。你媽媽的事情,我們會照顧到底的。」
「李叔,我想用這筆錢成立一個星星基金會。
「給失去父親的孩子,給失去孩子的父母,給奮戰在一線的英雄和家屬。
「給,生生不息的希望。」
李叔望著我,久久不能言。
我的身體里,流著和老爸一樣的血。
它滾燙,熱烈;
它能抵擋住傾塌的大廈,也能承載住一切苦厄。
從包里翻出星探的名片。
一通電話后,我坐到了羅姐的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像是對待商品一樣評估著。
最后,她問:「你有沒有什麼黑料?」
我帶她去了醫院,隔窗而望,我指著媽媽的背影。
「那是我媽,她從前是個老師教書育人,但是現在她瘋了。」
「我不覺得她是黑料。但我想,這種事還是先告訴你比較好。」我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還沒有簽約,你們還來得及反悔。」
羅姐看了我一眼,隨后遞給我一份文件:「這是合同,想好了簽字。」
最開始的時候,我在大 IP 劇里只露臉。
慢慢地,我開始有一兩句臺詞。
爆火是因為一場哭戲,我演一個失去父親的女兒。
三分鐘的長鏡頭,一條過。
憑借那部戲,我拿了最佳女配角。
知名導演在頒獎典禮上,毫不吝嗇對我的贊美:白淡的眼神戲里可以讀出故事。
拿獎之后我的片約不斷,咖位直線上升,經紀人也換成了羅姐。
從小人物到大角色,從無人接機到粉絲如潮。
出道六年,我從來沒有敷衍過任何一個角色,也從未辜負過每一個對我有期待的人。
「淡淡,如果不做明星你想做什麼呢?」
吳澈的聲音,將我從苦痛的回憶里拉出。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脫口而出:「做媽寶。
「每天賴床,但是一醒來就能吃到熱乎乎的飯。
「吃飯、聊天、睡覺、再吃飯……
「這樣就挺幸福的。」
吳澈輕笑了一聲:「你還挺好養活。」
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麼。
在吳澈看不到的地方,我高傲地揚起下巴:「那是。」
11.
騎到集市,天色已經漸晚。
許多攤主正在收拾面前的狼藉。
有客來,他們也只淡淡掃一眼,繼續埋頭干著自己的活計。
「都開始收攤啦。」我隨口一說。
「下次我騎快一點……」
沒等吳澈說完,我便拉起他的手朝前跑去:「那個婆婆還有好多菜!」
一個白發如雪的老人家,她的鬢間簪著一朵鮮花,正要扛起兩個大筐。
里面有各式各樣的瓜果蔬菜,長得丑但是很干凈。
「婆婆,我們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