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終于去警察局報案人口失蹤。
回來后,一家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神色各異。
姜見雪骨髓移植出現并發癥,高燒了兩天,現在住進醫院,急需換血。
寄存在私人診所的血袋,被醫院高價賣給他人。
診所人去樓空。
我媽打爆了給我抽血醫生的電話,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姜祈面目猙獰,在跟我對話框中持續輸入:「不就是讓你捐骨髓嗎?這麼多年,你還沒習慣嗎?」
「那可是我們的親姐姐,你有沒有良心?」
「姜愿,你再不回來,我就跟你斷絕關系!」
……
我爸一根接著一根抽著煙,不發一言。
我就坐在他們面前,看著他們急的抓耳撈腮的樣子,心里一陣舒適痛快。
沈彥的電話打過來,姜見雪病情加劇,再沒有合適的血液供應,會有危險。
聽完電話,我媽踉蹌地摔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我爸也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姜祈氣得捶胸頓足:「為什麼我不能給姐姐輸血,明明我跟姜見雪一樣都是爸媽的孩子。」
絕境逢生的神色出現在爸媽臉上。
一瞬后,他們又有些猶豫。
最后,恍恍惚惚的姜祈被帶到醫院,坐在我熟悉的位置上。
針管要刺穿他血管時,他將手臂抽了回來:「針管怎麼這麼粗?」
他的語調在顫抖,嘴唇下的發白,哆哆嗦嗦地朝一旁的爸媽求救。
我媽將他攬在懷里,輕聲安慰。
我爸卻嚴肅地訓斥:「大男人,像什麼樣子,姜愿不知道被抽了多少次,我沒見過她哭過一次鼻子。」
他的話像一根荊棘,在每個人的心上扎了一下。
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好像戳破了大家一直以來,刻意忽略的某些隱秘。
兩袋鮮血,被送進姜見雪的病房。
姜祈虛弱地坐在醫院回廊的座椅上。
癡癡的,麻木的,盯著不遠處的一盆茂密的綠蘿。
他翻開跟我的聊天記錄,一直往上,最近一次回復是兩個月前。
「我給姜見雪當血庫,把男朋友讓給她,爸媽的愛都給她,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姜祈只回了我短短五個字:「那是應該的!」
生病的人最大。
你跟生病的人搶,就是不懂事,就是黑心腸。
我立在姜祈身旁,靜靜地看著他。
姜見雪的身體早就不行了,多年來靠我才能茍延殘喘。
終于有一天,你也變成了我。
我很期待爸媽會怎麼選。
11
病房里,輸過血的姜見雪昏睡著。
坐在她床邊陪護的沈彥,不安地搓動手掌。
他在害怕。
怕成為鰥夫,還是怕耗費大量金錢?
據我所知,沈彥家境一般,可承擔不起姜見雪的醫療費。
爸媽走進病房,帶來醫生的最新診斷。
血小板下降很快,病變細胞傳播迅速,又要再一次做骨髓移植。
保守估計成功能續命幾年,守護費用五十萬起步。
聽到這個數字,沈彥震驚地捏緊了手指。
他牙齒打著哆嗦,磕磕絆絆地問:「姜愿不是捐過一次了嗎?不是說活個二三十年沒問題嗎?」
爸媽沒有說話,望著他的眼神閃躲不已。
為了讓姜見雪安心結婚,為了沈彥沒有后顧之憂,他們撒謊了。
我爸顫抖著嘴唇:「保護的好活二十年沒問題的,網上是有先例的……」
他的聲音無助中透著彷徨:「我們也不知道,這次發病為什麼這麼急。」
我媽心疼地握著姜見雪的手,語氣不佳:「你們有時間說這些,不如快點去找姜愿,讓她回來救人!」
我就坐在沙發上,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直到姜祈走了進來。
他說警察找到了我。
一室壓抑的氣氛,終于得到一絲緩解。
我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壓著嗓音不敢發出太大聲:「還不快去把她帶過來,讓醫生準備手術。」
姜祈低垂著腦袋,緊緊握著手中的手機,身形顫抖地險些站不住。
「快去啊!」
姜祈哽咽出聲:「警察局的人說……姜愿死了。」
病房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震驚,無措,彷徨……
夕陽的余暉越過窗邊的百褶窗簾,投射在床榻上昏迷的姜見雪身上。
我媽機械地轉過身,眼里死灰一片。
這一刻,她心里想的是死去的我,還是躺在床上等救命的姜見雪。
姜祈帶著爸媽趕往警察局,我坐在副駕駛座上。
我媽說出了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句話:「尸體還能抽骨髓嗎?」
「夏蓮生!死的也是你的女兒!」
我爸怒吼出聲。
我媽像是魂游天外,眼神麻木,空洞的瞳孔沒有一絲感情,宛若一個提線木偶。
「姜愿死都死了,能發揮一點作用也行,總比……」
話沒說完,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她臉頰上。
媽媽情緒沒有波動,反倒是嚇壞了開車的姜祈。
「爸,媽媽是傷心糊涂了。」
我茫然坐在副駕駛上,至今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接待的是位女警察。
見到我家人的第一眼,她很吃驚。
這次的連環案件,受害者家屬到警察局認領遺物,無一不是痛哭流涕,心力交瘁。
但我的家屬,在受害者失蹤一個月后,才報案人口失蹤。
案件半個月前已經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