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就是看你有福相,才救下你的。」
……
她叨叨個沒完,似乎完全忘了當初丟棄我,又罵我叫花子野種的事了。
我把手抽回來,對她禮貌地笑笑:「阿姨,您想要什麼,直說吧!」
養母訕訕一笑:「你以后肯定有出息的,別忘了我跟你爸,還有你弟弟。把我們也帶去城里,過過你爸媽那樣的輕松日子唄。」
輕松日子?
爸爸媽媽的哪一天是輕松的呢。
寒冬臘月,他們也得凌晨三四點就起來準備,有時候忙到八九點才收工。
只有下午客流少時,兩人輪班著能休息一會。
他們總要我專注學習,可我有時間就去幫忙,我不想他們那麼累。
我跟著爸媽,見過凌晨四點掃街的環衛工,也看到過一點多空曠馬路上,喝醉酒的中年男人崩潰地哭泣。
周榆看似是名校博士,可他做項目經常在實驗室熬通宵,吃飯也不準點,現在都有胃病了。
誰都不輕松。
生活有百般辛苦,但我們沒有埋怨,因為全家人一起努力,日子才會越來越有奔頭。
我沖養母笑笑:「你們養了我五年,這份恩我一直記得。」
「等你們老了需要贍養時,我會支付你們法律規定的費用,不會食言。」
「可除此之外,我不會給你們太多了。」
養母怒了:「你這孩子,怎麼那麼白眼狼,那幾百一千塊,頂什麼用。」
17
「阿姨,爸爸媽媽這些年為了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如果我有愛,99% 要給他們,剩下的 1% 才能給你們和生父母。」
養母要發飆,養父過來一把拽住她:
「今天是米粒辦升學宴,你要是再鬧,咱就回去,往后也別出來丟人現眼。
」
養父鮮少發脾氣,養母被鎮住,這才悻悻然閉嘴。
臨走的時候,她從飯店打包了幾盒好菜,讓記在爸媽的賬上。
爸媽還背著我,另外給了他們夫妻錢。
養父喝了酒,下臺階時腳步踉蹌。
我伸手扶了一把,聽見他低聲說:「那時候家里窮,你別怪我們。」
「都是命,你要是養在我們家,哪里有現在這樣的好命。」
午后的光落在他臉上縱橫的溝壑。
日頭有點烈,我頭上滲出汗珠。
那一年,我好像就是在這樣的日頭下,將華華丹和酸梅粉還給他。
那時,我心中又痛又難過。
現在……
我對他笑笑:「叔叔,沒事的,都過去了。以后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養父擦擦眼睛:「誒,誒。你將來好好的,時不時打個電話就行。」
他應該是愛過我的,也對我懷有愧疚。
一點點,不多!
所以,我也會對他們一點點好,不會多!
大二時,我們學校請了個客座教授來講課,是個大師。
我很喜歡他的畫作。
周榆鼓勵我,讓我試試看能不能拜他為師。
「除了能學習到東西,成為他的學生應該對你的未來也幫助良多。」
他說得有道理,可大師如今年近七十,恐怕是不會再收學生。
每次下課后,都會有很多同學拿著畫作請大師指點。
我個子小性子又慢,都擠不進去。
正是又急又失望,大師突然推了推眼鏡對我招招手:「小姑娘,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畫。」
我把早就準備的畫遞給他。
是一群吃飽了的流浪貓,它們正在懶洋洋地曬太陽。
畫作的名字,叫《暖》。
大師仔細看了,溫和問我:「我想收個關門弟子,不知你有沒有意向?」
18
這簡直跟做夢一樣。
我頭都快點折了。
后來老師開宴,請師兄師姐們吃飯,同時也帶我認識他們。
席間,他拿出了一幅畫。
這畫是他私藏,并未參展,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見。
畫的是車水馬龍的馬路上,人們圍成一團看熱鬧。只有一個衣著樸素風塵仆仆的小姑娘,撥開人流將一個倒地的老人扶起。
咦?
這姑娘看上去怎麼這麼眼熟?
老師看出我的疑惑,哈哈大笑:「不用琢磨了,這就是你。」
「三年前我受邀去星市辦畫展,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就畫了下來。」
我想起來了。
那是老師在星市畫展的最后一天,我總算得了時間,放學后跟同學急匆匆過去。
到了展廳門口,發現一個老頭摔倒在地。
看熱鬧的人很多,也有人打了 120,可始終沒有人上去扶一把。
我便去了。
當時同學還攔我,要我別多管閑事,免得被人賴上。
好在并沒有被訛,老人的家屬還特意上門來感謝我。
遺憾的是,因為這,我錯過了畫展最后的入場時間。
你看,命運真的很奇妙。
你對它報以善意,它最終會回饋你甜蜜的果實。
跟著老師,我學到了很多,也擁有了更多見識世界的機會。
師兄師姐們都笑老師偏心,老師樂呵呵地說:「她可是關門弟子,最小的孩子,誰家爹媽不偏心老幺啊!」
因為老師,機緣巧合下我認識了男友蒙天。
那時周榆已經博士畢業,簽了北京一家大公司,工資也很高。
我帶蒙天找他去蹭飯,他全程臉色難看得像是吃了蒼蠅。
席間我發現周榆買了項鏈,問他是不是戀愛了,怎麼不把未來嫂子帶來一起。
過了好一會他才說:「給媽買的。」
「這款式不適合媽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