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完后爸爸看了半天,悶悶道:「這照相的錢看來還是省不了。」
媽媽嗓門大良心善,從不賣過期的東西,臨期的東西都送給街上的乞丐們吃。
街坊們有事,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幫忙。
人人都喜歡她,人人都對我好。
很快三年過去,周榆該高考了。
我清晰地記得那是 03 年,第一次由 7 月高考調整為 6 月。
我跟媽媽去市里陪考。
雖然是 6 月,可考試那兩天格外熱。
那是最后一場考試了。
我貪涼,央著媽媽給我買了兩瓶冰水。
結果凍得太死,一直化不開,我口渴得不行,周榆便將自己的水與我換了。
「喝我的吧。」
他帶著那兩瓶冰水進了考場。
11
媽媽還擔心他喝冰水拉肚子,結果就是那麼巧,他那個考場的電路壞了,偏偏教室又在拐角。
熱得喘不過氣。
有考生中暑,臉色煞白。
他將兩瓶冰水放腿上降溫,就這樣抵御炎熱,才沒有影響到狀態。
媽媽聽說后,慶幸不已,說我就是小福星。
周榆成績本來就不錯,高考正常發揮,順利考上了清華。
我的腦子一直不算聰明,媽媽請了家教,進步也不大。
小升初,本來只能去個普通初中。
那時在大力推行素質教育,周榆一直讓我去參加各種繪畫比賽。
我在省里獲了一等獎,還上了電視。
也是這個獎,讓我收到了市重點初中拋出的橄欖枝。
媽媽高興壞了。
街坊問她賣小龍蝦的蝦農來了,一塊五一斤,個頭很大,要不要買點?
媽媽拉開大嗓門:「對對對,珍珠是考上了市一中,這孩子就是運氣好。」
短短半天,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吵著要吃喜酒。
媽媽買了百來斤龍蝦,我刷了一下午,刷得頭昏眼花。
晚上就在馬路邊支起大鍋,分幾鍋炒了,街坊四鄰你帶點花生瓜子,我帶點腐竹毛豆。
日暮時分,晚霞漫天。
大家站的站,坐的坐,湊在一處吃著喝著,歡笑聲四起。
是難得的輕松歡樂的日子。
爸爸叫住忙前忙后的我,塞給我滿滿一碗蝦:「坐著吃吧,他們要吃什麼讓他們自己拿。」
我搬個小板凳剝著蝦殼,就聽得王叔嘆口氣:「這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這話一出,笑聲淡了,大家都開始訴苦。
店里生意不如從前,倒不是經營的問題。
以前東門口這一片是個臨時車站,從東邊進縣城的車輛,都在這里集散。
有人流就有生意。
可縣里今年在北邊建了一個汽車站,半年前已經投入使用。
這段日子以來,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生意下滑。
吐槽了一陣,王叔道:「還是張嫂子好,兒子馬上就該大學畢業了吧,名校畢業收入高,養珍珠不成問題。」
媽媽擦了擦手:「珍珠是我跟他爸要養的,怎麼能甩給小榆呢?而且他要讀研,一時半會也賺不到錢。」
王叔嘖道:「那你們可還有得熬哦,現在大城市年輕人不一樣,結婚還要買房子,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以前沒太注意,從那天開始我才發現,街上已經有不少鋪面關門,寫著轉讓或者售賣。
也有人來找爸媽,問店鋪要不要賣。
他能出不錯的價錢。
爸媽晚上商量,問我的意見。
我不過是個孩子,能有什麼主意。
但我的確是很舍不得這里。
媽媽嘆口氣:「其實我也舍不得,咱們再想想。
」
沒等他們想出結果,我親生爸媽找上門了。
12
在得知自己是撿來的后,很多個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夜里,我曾幻想過,親生爸媽開著拖拉機,帶著新衣服新鞋子過來接我,帶我脫離苦海。
我幻想著他們特別有錢,我每天都能吃上肉。
如今,他們真的來了。
開著锃亮的小汽車,穿著時髦昂貴的衣服,提著高大上的畫板和水彩筆。
抱著我哭得稀里嘩啦:「貝貝,爸爸媽媽總算是找到你了。」
我很好奇,她們是怎麼認出我的。
她們拿出了一個女孩的照片,說那是小我一歲半的妹妹。
跟我長得像是雙胞胎。
他們從電視里看到了我獲獎的新聞,由此才找到了這里。
當年生父母都在國企上班,計劃生育查得嚴,偏偏奶奶又很想要個孫子。
所以她趁我生父母不備,把我抱走扔到了河里。
生母哭訴著自己當時的憤怒與難過,哭訴著這些年的悔恨與折磨。
可這麼難過,半年多他們就再度懷孕,生下了妹妹。
媽媽簡單說起了這些年的事,生母聽得眼淚嘩嘩。
「都是媽媽不好,媽媽當初沒護得住你。」
「我們就住在星市,你跟我們回去,我們一定彌補這些年的錯,你一定會幸福的。」
我沉默良久,問:「以前你們找過我嗎?」
生母一怔,臉色有點不自然:「這些年一直在四處打聽。」
「現在我跟你們回去,你們的工作不會受影響嗎?」
「不會的,前些年國企改革,我跟你爸爸都下崗了,自己開了公司,現在誰也管不住咱們。」
原來如此。
生父生母在縣城住了下來。
周榆得知了這個消息,連夜打飛機回來了。
他到家時,媽媽正紅著眼在勸我:「這店里的生意眼看著是不行了,你媽說得對,在星市你的確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他們,也比我跟你爸條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