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風太大了,那句低聲的話終究還是消散在空中。
彼時千里之外的唐河清猛地轉過頭,恍惚間, 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回頭, 身后只有肆虐的風。
世界好像就是這樣告別的,甚至沒有給彼此分別的機會。
有緣無分,定會銘記終生。
那年的秋天很美, 月光下兩座墓碑緊緊依偎,他們終于可以躲在風里肆意相會。
浮云一別后,流云十年間。
人間別久不成悲。
番外安齊+平行世界
我身上還有拔不出的春天的釘子。
「老師,我的牛奶被傻子偷喝了!」
教室里正在早自習,后排一個瘦弱的男生突然站了起來。
偷,這個字眼如蝗潮瞬間席卷了大家的注意力,就連講臺上的朱老師都放下了粉筆。
「高陽,你說誰偷喝了你的牛奶?」
「安齊,那個傻子。」
瘦弱的男生叫高陽,是這個班里家境最好的學生,他喝的牛奶聽說都是國外進口,除了他班里沒人喝過。
偷東西這種事可大可小,放在以往朱春娜不會管。可偏偏最近學校在進行優良學風班級評比,評比的結果直接和班主任的工資和職稱掛鉤,朱春娜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決不允許有人給她找麻煩。
她拿起長條狀的戒尺,環視一周,最后鎖定垃圾桶旁的角落,面露冷色。
那里多出一張桌子,和滿地的垃圾為鄰,突兀又和諧。
男孩安靜地坐在座位上,頂著一頭細軟的自來卷,皮膚是小麥的顏色,秀氣的臉龐上有著單純的狗狗眼,睫毛濃密纖長。
他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都看著他,也察覺不到周圍怪異的氣氛,只是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低頭羞澀地撫平面前泛皺的書頁,動作間身上的灰色外套露出幾個顯眼的補丁。
朱春娜嫌惡地皺起眉頭,三步作兩步,戒尺重重地打在桌面,男孩的手瞬間紅了一片。
「說,是不是你偷喝了同學的牛奶?」
安齊盯著被打痛的手,茫然地抬起頭,然后搖了搖。
「老師就是他!不信你問他粉色瓶子的牛奶什麼味道!」
高陽的聲音陡然提高,言之鑿鑿。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安齊的身上,大多等著看好戲。
朱春娜眼里劃過一絲了然,然后語氣放柔,循循善誘道:
「安齊,你是聰明的孩子,所以你知道粉色瓶子的牛奶是什麼味道的嗎?」
男孩遲緩地思考了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得意地大喊:
「草莓味!是草莓味的!」
他以為自己答對了,正仰著腦袋準備接受表揚。
而周圍卻發出一陣嘲笑和鄙視,就連剛才溫柔的老師也冷下臉重新舉起了戒尺。
「看到了吧,就是他!
「傻子就是傻子。
「他要是沒偷喝,怎麼會知道是草莓味的?
「真惡心,腦子都沒了還不忘記偷東西。」
伴隨著句句侮辱性的話語一起落下的,是重重地破著風聲而來的戒尺,它所到的每一處都帶起火辣辣的陣痛。
「證據確鑿,你還不承認!撒謊、偷東西、不知悔改,腦子不好使也就罷了,品行還不好!」
他甚至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就已經被判了刑。
但他沒有偷喝過別人的牛奶。
粉色是草莓味的,這是他聞出來的。
上課前,高陽攔住他,搶走了包里奶奶給他的五毛錢零花錢,隨后把喝光了的牛奶瓶放到他面前,讓他舔,說是作為朋友就應該禮尚往來。但他拒絕了,因為奶奶說過,好孩子不能要別人的東西,即使是朋友。
不過那股甜甜的奶香還是從瓶口散發出來被他聞到了。
「承不承認?說!」
他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也不知道躲。
傻笑著不停地解釋:「老師,我沒有喝,我是聞出來的哦。」
「還敢狡辯?明天讓你奶奶過來一趟!」
見他這時候還笑得出來,朱春娜氣不打一處來,認為這個傻子在挑釁自己。
眾所周知,安齊沒有爸爸媽媽,他只有一個六七十歲的奶奶相依為命。而奶奶就是讓安齊聽話的法寶。
果然剛剛還在否認的男孩轉眼就改了口。
他邊擺手邊說:「求求你了,別讓我奶奶過來。是我喝的,是我……是我偷的。」
說到最后,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朱春娜氣喘吁吁地停下,她擦了把臉上的汗,讓安齊滾到教室門外蹲著認錯。
安齊照做了。
朱春娜驕傲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班主任很有一套。班里的學生偷東西不是她能控制的,但能讓學生乖乖認錯領罰,不僅體現了她深厚的人格魅力,還表明了她公平公正的教學態度。這反而更能幫她評獎評優。
「作為一個學生,成績不好可以學,人品不好就真的廢了。今天這件事,希望各位同學都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我朱春娜絕對不會容忍這種令人作嘔的行為,我帶的初二(3)班必須拿到優良學風班級……」
教室里尖銳的女聲斷斷續續,仿佛籠罩著一層隔膜,安齊豎起了耳朵卻怎麼也聽不清。太陽緩慢地升至正空,陽光一半被屋檐擋住,一半灑落在安齊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