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周母比周海晏更清楚,否則她不會再三強調問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一個妹妹,如果做了決定就不能再改了。
她不會插手兩個孩子之間的事,那不歸她管,無論如何都是他們的自由,只要兩個孩子開心就好。
這一刻,周海晏的腦海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麼。
【起初,山洞里久無亮色,有一天少女走了進來,她劃了一根火柴,于是洞里的枯草被點燃,少女見火勢漸小,每天都會往火堆里添柴,樂此不疲,火苗愈燃愈烈,竟有熊熊之勢,從此山洞里長明如晝,少女也有了棲息之地。】
不是妹妹。
不是哥哥。
怎麼會甘心只當兄妹。
周海晏開始重新聯系那些有關系的老師和機關人員,向他們寫報告以證明唐河清和唐世國之間只生不養,并未長時間在一起生活的證明以及唐河清本人的無犯罪記錄證明。前前后后忙了一個多月,直到唐河清高考前一天才徹底成為獨立戶主。
兩人之間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窗戶紙,就差戳破。
那天晚上,付遠的女朋友沈臨熙來店里,嘴上說著要紋身,其實在給付遠一個哄她的臺階。
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她察覺到兩人之間隱隱約約的氛圍,出于好意助攻了一把。
就這一把讓唐河清起了試探的念頭,令周海晏一時亂了陣腳,兩個人明明什麼敞開的話都沒說,卻彼此心知肚明。
「我不早戀,你也不要早戀好不好?」
「好。」
「那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
這種似有似無的曖昧,遭到代表直球果斷派的付遠的調侃。
他問周海晏:「如果我和唐妹妹同時掉進河里,你會先救誰?」
周海晏沒答反問:「我和沈臨熙一起掉進河里,你會先救誰?」
誰知付遠毫不猶豫:「沈臨熙。」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顯得過于重色輕友了,又補充了句:「因為你會游泳,班里就你最厲害,一個人救兩個都行,但她怕水。」
周海晏:「行,那你再問我一遍。」
付遠:「如果我和唐妹妹同時掉進河里,你會先救誰?」
周海晏頭也不回,嗤鼻:「你什麼檔次,能和她一起掉進河里?」
付遠:「……」
不說不說,只是「喜歡」這兩個字要在事情都穩定下來,才能說出口。
這是他們的共識。
所以他們心照不宣地在等。
然而沒想到意外永遠來得比明天更快。
高考完當天下午,時隔多年,殺害周父的毒梟團伙在邊境一帶露頭,周海晏和付遠一路聯合軍方追蹤。
高考完當天晚上,周母喝藥自殺,留下一封告別信,原來看病就醫,看似痊愈都是她的偽裝和謊言。
周海晏馬不停蹄趕回來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會是快要哭丟半條命的唐河清和已經再也不會睜開眼的媽媽。
老天爺似乎很愛和他開玩笑。
他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最后連他也要從他愛的人身邊離開。
最痛苦的往往不是走的那個,而是被留下的。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個人什麼時候會回來,還會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回來,也許永遠也回不來,等待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河流,吞蝕著人的精神。
邊境最大的販毒團伙追蹤了十多年,終于有了線索,周海晏沒辦法眼睜睜地放棄這個一舉搗毀的大好時機。
即使他知道這一去當臥底就是九死一生,但他一定要做這件事。
毒品一日不絕,禁毒一刻不止。
他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他的清清。沒人知道當他看見心上人穿著婚紗笑意盈盈向他緩步走來,點頭說我愿意的那刻,他整個胸腔仿佛冒著巖漿,灼燒得他雙眼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了。
那句我愿意擲地有聲,他得給他的小姑娘一個回答,一個身份,于是他去了附近最大的珠寶店,花了他將近一半的積蓄挑了一顆最好看的鉆戒。
她今年才十八歲,等他完成任務回來最早可能也要四五年,所以他特意把鉆戒買大了一號。
為了讓她更有安全感,他幾乎說了一切他能說的事情,包括他的父母,他的成長,但他知道怎麼也彌補不了他食言帶來的傷害。
他臨時收到通知出發的那天,唐河清賣了自己養了四年的長發,給他買了個蛋糕和一束向日葵,過了一個匆忙的生日。
短暫的每一秒,他都無比珍惜,每一刻都在煎熬著他的理智,蠟燭熄滅的那瞬,他在她的耳邊說了句「好好長大」。
這四個字,四年來他對她說過無數次。
其中包含了太多無法明言的深意。。
即使她右耳聽不見,他也不想借此許下縹緲的諾言,更不想借此說些不切實際的表白。那是對她的不尊重。
他想娶她是真的,他不想要求她等他也是真的。
如果他還能回來,如果那時他還有機會,那便是他尚未說出口的表白落地生根的時候。
走的時候他只帶了那張十塊錢和那束向日葵,他把小樓和銀行卡都留給了唐河清,這是他最后能為她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