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不久迎來了新年，這是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

他媽破天荒地對付遠放下了成見，讓他過來吃年夜飯。

那天的唐河清打扮得像個年畫娃娃，愛能讓人生出血肉在那一刻得到了具象化。而周海晏也收到了人生中最特殊的一朵向日葵，它永不會凋謝。

「我檢討，我太貪玩兒了，打乒乓球害人害己，我拒絕……」

那年的小品，實在讓人忘不掉。

一片歡笑中，周海晏找ṭutù到了當下繼續進行和存在的意義。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有意思，即便他沒有走上那條既定好的路，但或許人生本就是在意外中摸索著走的。

過完年為了迎接中考，初三生的學習壓力陡然增大，唐河清每天早上五點就出門去學校，晚上十點才回家，能和她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寥寥無幾。

眼看著小姑娘一天比一天瘦，臉一天比一天尖，周母著急得每晚都給她煲湯做夜宵加餐，只是消耗太大，她沒什麼食欲，也吃不下太多。

甚至有時在飯桌上吃一半，就已經端著碗睡著了。

他們心里再著急也插不了手，因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要走。

周海晏能做的只有在唐河清學到趴桌子上睡著時，默不作聲地把她抱到床上，然后整理好她的文具，方便第二天背起書包就走。

生活就是這樣，每當幸福一點點，不幸就會緊跟其后。

在唐河清忙學業的這半年，周母的狀態反彈到了最初的那樣，甚至還要惡化，直到中考完的暑假她才發現。

周母常常夜里驚醒，帶著淚痕在桂花樹下伴著鈴音起舞。

周海晏和唐河清一起默默坐在門口守著，逐漸成了一種習慣。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這是紓解心情的方式，熬過去就好了。可是直到后來發現，周母無論是看書還是發呆，經常會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晚上入睡困難到只能依附于安眠藥，吃飯也沒有食欲，看起來對什麼都無欲無求，提不起興趣。

他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種種癥狀已經很偏向于抑郁癥的表現。

但周母固執地認為自己沒生病，不肯去看醫生。

直到有一天夜里，她跳完舞跌倒在地，意識一時清醒半分，抬頭看見她的三個孩子正擔憂地坐在遠處陪著她。

那刻，她不知不覺，眼淚掉了來。

她一個人，拖累了三個好孩子。

于是第二天她就松口了。

幸運的是，周母積極配合治療，效果一天比一天好。

就這樣，唐河清以全額獎學金考上了最好的高中。

為了方便，周海晏買了一輛摩托車接送母親去醫院以及唐河清上下學。

來來回回難免惹人注目。

鎮上有個神神道道的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了，封建迷信不說，還什麼事都愛摻和一腳。

有天周末，她端了盆水上門，那水里還放了一根桃枝，進了門開口就喊周家有不干凈的東西，所以才會導致周母發瘋。

她繞了一圈，最后停在周母面前，自言自語了半天，突然瞪大眼睛，拿起沾了水的桃枝就指著周母：「這瘋婆子也不干凈，讓我抽抽八成就好了。

」

荒謬至極的話，說出來周海晏和付遠差點暴走。

周母只是皺了皺眉頭，沒什麼反應。

老太太趕也趕不走，更不能和她動手，周海晏和付遠圍護在周母面前，面露兇狠也沒能嚇走她。

見沒人聽她的話，老太太開始坐地撒潑，哭天喊地，說是不讓她抽走邪祟，不僅會害了他們自己，鎮上的人都會跟著遭殃。

正拿她沒辦法時，唐河清轉頭回房間捧了個瓷罐出來，打開蓋子，居高臨下看著老太太，面帶微笑著問：「走不走？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滾出去還來得及。」

老太太瞥了眼，罵了句小雜種，繼續我行我素。

周母和付遠還沒弄清楚唐河清打算做什麼，一旁的周海晏已經認出這個罐子了，饒有興致地抱臂看熱鬧。

說實話，他很好奇唐河清接下來的舉動。

見老太太不聽勸，唐河清嘖了聲，二話不說就把罐子往下倒，一瞬間下雨似的，灰粉從頭到腳撒了老太太滿臉滿身，甚至有些順著風吹進了老太太嘴里。

唐河清笑盈盈地說：「請你吃個好東西。」

老太太抹了把臉，有些蒙：「這什麼？」

唐河清面不改色吐出兩個字：「骨灰。」

老太太低頭看了眼身上沾的，臉色越來越白，邊干嘔邊從地上跳起來，指著她的手都氣得在打哆嗦。

「你說的臟東西現在可都在你身上了，還不走嗎？這還有半罐呢。」唐河清舉著手里的瓷罐晃了晃。

老太太尖叫一聲，轉頭走得飛快，到后面甚至要跑起來。

「我的娘啊，遭天譴！」

看著老太太逃也似的離開，付遠和周母笑得簡直站不住。

事實上，那個罐子里裝的就是蚊香灰而已。

唐河清有個小眾的癖好，就是喜歡收集蚊香灰。她覺得焚燒完剩下的固體殘留物很香，捏起來像綢緞一樣絲滑綿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