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第一,付遠第二,無論哪個比賽成績,他倆都是這個順序,因此在學校里還出名了一把。
他們約好畢業后一起去邊境當緝毒警,研究更精進的排查糾檢方法,更加高效的抓捕手段。
遺憾的是那些美好的暢想和約定終究沒有實現。
大四那年,父親的突然犧牲打破了這個家的平靜,他不得不搬離這座城市,重新開始,甚至沒有和付遠正式道個別。
他沒法跟付遠解釋清楚,但他知道以他的聰明不久就能想明白。
唯一一個推薦名額,他讓給了付遠。
在這條路上,他偏了航,但他希望付遠能堅定地走下去。
只是他沒有想到,付遠會拒絕。畢業后他自請到基層歷練,沒有任何信息線索,遠隔一千八百公里,不知道調了幾次崗,才精準地來到這個小鎮,成為民警。
心里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只是他不擅長表達。
一句好久不見包含了太多。
他們還是那樣彼此熟悉,時間并沒有沖淡他們之間的聯系。
那頭的付遠看到唐河清的第一眼,沒認出來,經過提醒才不敢置信地將她和記憶里那個被家暴老是報警,面黃肌瘦的小女孩對上。
那時他剛來到這里工作,瘦瘦巴巴的小女孩每隔幾天都會帶著一身傷來警局報案,舉報她爸爸家暴她。
但其實家暴很難處理,尤其是父母打小孩,比丈夫打妻子還難處理。不僅有法律上界定不完善的緣故,還因為大多人都認為父母教育子女天經地義,子女報警抓父母那簡直是大逆不道。
局里的老人都是老油條,接到報案嘴上說得好聽,一定會嚴查到底,實際上頂多口頭批評教育幾句,連拘留罰款都沒有。
一開始他們還能走個形式,后來唐河清報案的次數多了,到了警局都沒人搭理她,小小的身影固執地在門口站著,風把她的眼淚帶走了一遍又一遍,站到腿麻了,她伸出磨邊的衣袖把臉擦干凈,然后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家。
唐世國舉著酒瓶,見她踏進家門,譏諷的目光故意向她身后掃了掃,開口嘲笑:「喲,又去報警了啊,警察呢?什麼時候過來把我逮走?」
藏在袖子里的拳頭捏得緊緊,唐河清努力掩飾自己的恐懼,聲音很大,就是聽上去沒什麼底氣:「他們說了,馬上就來抓你。」
唐世國聽笑了,就像是看一只自不量力的螞蟻:「小賤蹄子撒謊都不會,看你抖成那個樣,該不會又是在門口白站了一上午吧哈哈哈哈哈。」
「沒,我沒有!他們馬上就來,他們說了的。」
那是一個孩子最后的堅持,她生平第一次撒謊,是對自己的欺騙。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是不會來的。但她每次被唐世國打,就算累到沒有力氣,也要去一趟警局,哪怕只是在門口站著,也算精神上的勝利。
直到小付警官的出現。
那些老人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甩給了新人。他們沒想到新人這麼負責,次次秉公辦事,就算最后的效果不大,他也會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滿足一個處在絕望中的孩子最后的期待,因為他知道,那是她最后抓住的稻草了。
付遠在小鎮待了兩個月,就被外派出差了。等他再回來時,就聽別人感慨唐世國閨女苦盡甘來了,新搬來的那對孤兒寡母把她當成寶。
第六感告訴他,那是他找了許久的人。
結果證明,他的感覺沒有錯。
答應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周海晏一聲不吭丟下他算什麼意思?他可沒同意。
他很久之前,就已經把周海晏當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他出生就沒有父母,孤兒院長大的。剛步入大學時,異地他鄉什麼都不懂,內向話少,經濟拮據,他幾乎每天都要為下一頓發愁。
班里的貧困生名額大多都落在了不缺錢的同學頭上,他申請了很多次都沒有通過。那時候周海晏是班長,看不慣這種現象,反映給班主任和導員都沒用后,直接一封舉報信遞到了校長桌上。
他擔心學校藏而不告,還找上了那些包括付遠在內的被搶占補助名額的貧困生,一起聯名上書,把那一句句真言切語,做成報紙,在校園里到處發放。
為了名聲著想,學校領導決定徹查違規占用補助名額的事。拿到了補助,付遠的生活壓力減輕了不少,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學習上。
后來學院搬寢室,他和周海晏意外地被分到一個寢,成了室友。
那時候周海晏父母經常會給他寄很多親手做的好吃的,什麼肉干、海鮮, 堅果之類。
每次他都會招呼著他一起吃,說是家里寄得多,吃不完就放壞了, 幫他分擔一些。
就連衣服也是。
北方天寒,付遠沒什麼過冬的厚衣服。
周母有段時間沉迷針線活, 織了很多毛衣毛褲、背心,拖鞋寄過來。結果他媽媽技術不到家,有一半的衣服尺碼都做小了,周海晏穿不上, 為了不浪費就送給付遠了,他穿著倒是正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