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周家什麼來頭,但那紋身店不缺生意,他們的穿著打扮也能看出來是不差錢的主,二十萬應該能拿得出來。聽說他們不是很喜歡他閨女嗎,這點兒忙不至于不幫吧。
于是唐世國胸有成竹地找到唐河清,他不敢直接去找周海晏,說到底還有些怵他,但唐河清就不一樣,她從小就怕他,他讓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
唐世國斜著眼睛,打量著久未見面的便宜閨女。感慨不過兩個多月,這賤蹄子被養得還挺好,面色紅潤,臉上都有些肉了,媽的過得比她老子還舒服。
他目光算計,張口就要二十萬。
唐河清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兩只耳朵都聾了,要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厚顏無恥的話。
她面無表情地發出冷笑。
「二十萬,你覺得自己配嗎?我反正沒那個本事。」
令唐世國想不到的是,她的變化徹徹底底,連翅膀都硬了起來,對他的要求敢拒絕不說,還學會光明正大地諷刺威脅他了。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可以選擇現在就弄死我,不用等明天。當然,弄死我之后,你下輩子就在牢里度過吧。」
見唐河清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他惱羞成怒,二話不說甩了她一巴掌。
唐世國就像一塊牛皮膏藥緊緊黏著周家,甩都甩不掉。
他在學校堵唐河清,在菜場堵周母,在小巷門口造謠破壞周海晏的生意。
蒼蠅不咬人,但他惡心人。
仗著他是唐河清的父親,周海晏不好直接動手做些什麼,最多警告兩句。
但沒想到的是,唐世國喝多了酒,跑到巷口嘴里不干不凈,罵和周家有所牽連的人都是短命鬼,尤其是他爸,以身殉國,淪落到唐世國口中就成了惡有惡報,活該沒有好下場。
心上未愈合的傷口被再次血淋淋地剝開,周母聽后當場氣到昏厥。
周海晏沒忍住,額頭青筋直接暴起,薅過唐世國的頭發就往地上撞,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狠。直到他被揍得半死不活,好像隨時會昏過去了,周海晏才停手。
唐世國最后是一路爬著回家的。
直至跌跌撞撞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周海晏才收回視線。他轉身就見小小的影子蹲在門口角落,就那麼安靜得一動不動,也不出聲。
空氣滯住了一瞬。
周海晏意識到剛剛唐河清觀看了全程。
當面揍了人家的親爸,即使事出有因,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拎得清。
周海晏煩躁地搓了把砸到出血的拳骨,有些不確定唐河清會不會因此怪他。
他抬起頭,與她的目光隔空相對,試圖從她的眼睛里看出點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到了一絲心疼。
她慢慢站起身,從臺階上走下來。周海晏這才注意到她手里拎著一根木棍,看著很像廚房里的搟面杖。
她掰開他的手,將木棍放進他手心,實木有些份量。
語氣很是鄭重:
「下次用這個打,不要為這種人臟了你的手。」
周海晏下巴稍揚,眼神中透露幾分意外,直勾勾看著她,唇角慢慢彎起淺淺的弧度。
他順從地接過木棍,跟著她來到工作室。
唐河清拿出醫藥箱,給他處理傷口。
寬大的手背紅腫一片,關節處嚴重擦傷,破了皮的肌膚翻卷著,露出深處的血紅,十個骨節無一處幸免,有的甚至肉和皮嚴重分離。
她紅了眼圈,伸出手輕輕觸碰傷口邊緣,都不敢用力。
「疼不疼啊你?」
說著低下頭嗓音哽咽:「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時候村里的老人就是這麼哄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每次都覺得沒那麼疼了。如果不是她,周海晏今天也不會受傷,周阿姨也不會被氣暈。
周海晏搖了搖頭,看著小孩認真地給他包扎的側臉,指尖動了動。
他爸沒去世以前,他媽對他管得很少,幾乎是放任式。
那時候他正十六七歲,年輕氣盛,不服就打,沒少打架,一天最少帶一處傷回家,而他媽幾乎從來不過問他發生了什麼,只會很溫柔地給他包扎傷口,她說她相信她的兒子有分寸,不會胡來。
后來二十一歲的周海晏搬進小巷,再打架已經沒人會給他包扎了,甚至連打架都成了一種禁忌。他媽的狀態那時一直很混沌,起初甚至會恍惚到把他認成他爸,那些不嚴重的傷口自然也就隨它去了。
他沒想到小河清給出的回應這麼讓人意外。
心頭涌上難以言說的感覺。
他用腕骨處輕輕擦了擦她的眼角,帶走一片洇濕的淚跡。
他說:「不疼的,沒感覺。」
這一頓打,幾乎換回了一個月的寧靜。
期間,小巷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海晏看到付遠的那刻,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一天肯定會來。
付遠是他在公大里認識的同學,也是四年的好兄弟,他們既是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戰友,也是可以一較高下的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