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比起四年前成熟許多,眉骨愈發深邃,更帶有上位者慣有的從容不迫。
俯下身時,清雅好聞的橘調香氣縈繞在我身周。
他似乎很淡地笑了笑:「我后悔了,就應該在機場抓住你。」
林渡溪向我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將我籠住。
「你知道棄犬效應嗎?」
「我現在就是一條會因為你的一言一行,不受控制做出應激反應的……野狗。」
我下意識地往后退,后腰抵上一片冰冷。
身后是吧臺,退無可退。
林渡溪卻輕扣住了我的手腕,彼此間的距離密不可分。
「顧熹。」
他的唇輾轉在眉心與鼻尖,溫暾但有不容拒絕的力度。
「我知道你是故意丟下我的。」
事情好像朝著意料之外的走向發展,可我已經無力思考到底是在哪一步讓他察覺。
往下的吻失了溫柔,甚至隱約透出兇戾的侵占欲。
偽裝成紙箱里淋濕小狗的猛獸,終于露出了獠牙。
手掌掐住了我腰,熱度比交融的氣息更滾燙。
就像誘哄獵物走入甜蜜的陷阱,聲線喑啞。
「大小姐,這就受不了了?」
「別閉眼,看著我。」
11
但很快,我就沒了力氣。
林渡溪退開了些,手臂卻始終極具存在感地護在我腰上。
耀目的燈光,就在此時亮起。
隨著輕快歡悅的音樂聲,一道熟悉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上舞臺。
阮薇薇有如眾星捧月一般,被樂隊成員圍攏在中央。
聚光燈打下,她看向我的眼里涌動著雀躍的笑意,凝成蜜糖似的濃稠色澤。
「熹熹,surprise!」
直到視線與林渡溪撞上。
阮薇薇:「……」
林渡溪:「……」
救贖文男女主命運一樣地相遇。
林渡溪扯了扯唇角,疏離地朝她頷首。
隨即,雙手箍住了我的腰和膝彎,毫不費力地一把抱起。
在阮薇薇怒氣沖沖的目光里向外走。
「林渡溪!」
阮薇薇丟掉話筒,跳下舞臺,咬牙切齒地追來。
「君子不奪人所好,把熹熹還給我!」
林渡溪慢條斯理道:「我從來不是君子。」
阮薇薇怒極:「小人!」
氣氛劍拔弩張。
盡管有設想過……但還是有些意外。
林渡溪走得很快,幾步就到了門口。
酒吧外,人聲鼎沸。
我心下隱隱有所感知, 忽地抬眼往外一看。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門打開,桀驁疏冷的男人大步邁出。
他似是來得很急, 停在我面前時, 胸口還在急促地起伏。
四年不見的生疏,消融在他明亮張揚的笑容里。
無視林渡溪與阮薇薇之間的暗潮涌動, 季敘白想也不想地伸出手來,握住了我的腕骨。
轉瞬,冰冷的觸感碰上手腕。
銀色的手銬將我和他緊緊地銬在一處。
季敘白的嗓音微啞:「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了。」
「你這個……騙子。」
在他掌心里, 一顆圓潤的紐扣熠熠生輝。
12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是這個家中的累贅,不合時宜的婚姻產物。
我的用處只是在他們需要時, 配合唱一出家庭和睦的假戲。
正因如此,我天生就比別人缺失了對愛的感知。
只有完全地將人和事掌控在手里,才能感到安心。
渴望長久不變的陪伴, 又畏懼它,與其得到了又失去, 不如始終緊緊抓在手里。
這種極端的控制欲望, 常人難以接受。
我很清楚地認識到,騰涌的欲念無法平息。
如果說季敘白是第一次試驗, 那麼林渡溪就是我志在必得的勝利品。
當系統出現時, 我就猜出了它的真實目的。
它想引導我這個「惡毒女配」遠離林渡溪。
而這恰恰正中我意。
我想要的是引頸就戮, 毫無退路的愛。
就連和阮薇薇的賭約, 也是計劃里的一步。
我想知道林渡溪的答案。
沒有我的影響, 在劇情極力糾正的作用下, 他是否還會選擇我。
至于阮薇薇……
她是意外之喜。
不需我馴化, 自投羅網的寵物。
13
倘若我那天沒有聽見他們的談話。
近來幾日,我時常睡不好覺。
光怪陸離的夢里, 朦朧地察覺有人坐在床邊。
一片寂靜的漆黑中,溫熱的手指輕觸上我的耳垂、臉頰, 最后停在唇瓣上。
力度那樣輕柔,又帶著極度偏執的渴望。
阮薇薇聽說后, 每晚臨睡前都會給我熱上一杯牛奶。
說來也奇怪, 自此以后,倒是睡得安穩。
這晚我卻無意打翻了水杯, 只余下半杯溫牛奶。
倦意來得很早。
醒來時,房門半掩。
過道的柔光燈照在門邊, 樓下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
「原來你們也自我意識覺醒了。」
「可是你們喜歡的,我也想要。」
阮薇薇的聲音不似平日嬌柔,低低沉沉的,聽著有些陌生。
她很慢地笑了下:「共享?不可以哦。」
「她只會是我一個人的。」
初醒的頭腦思考遲鈍, 我困倦地掀開毯子,赤著雙足向門外走。
直到聽清另一道泠然的嗓音。
林渡溪回答了她的話。
「只和我說不管用, 你認為季敘白會認同你的話嗎?」
「而我,比你想象中的要更了解她, 你所認為的四年優勢,對我而言,沒有說服力。
」
「顧熹她就是一只自認為很聰明的小狐貍, 我對她一向很有耐心。」
我有些愕然地睜大眼,無意攥緊了手下的門框。
指甲輕輕地磕上。
但細微的響聲引起了注意。
輕而緩慢的腳步聲漸漸踏上臺階。
只能聽見一句。
「熹熹,你醒了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