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做個買賣。」
我揚起下巴,毫不掩飾眼里的玩味笑意。
「我給你錢,你聽我的話,很公平吧?」
如果只用錢,就能把他變成一條聽話的惡犬,這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游戲。
畢竟錢對我來說,是最不缺的東西。
這段記憶竟格外清晰,好似刻在了腦海里,連每一個小的細節都能輕易記起。
當時季敘白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好啊,你說的話,我都聽。」
想到這兒,我停下腳步,鞋尖輕輕一踢他。
「如果哪天我不逼你聽話了,你想去哪兒?」
季敘白站定,我們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
他皺起眉,語氣透著理所當然的肯定。
「我當然會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沒有你說的那一天,除非是你先不要我了。」
06
回到家,漆黑無人的別墅里丁點聲響都沒有。
偌大的房子里,因為我不喜歡外人進出,就只有每周一次的家政會上門打掃衛生與購置食材。
父母已經好幾天沒回來過了,電話打過去,不是久久不接起的忙音,就是敷衍的回答。
他們的感情早在不計其數的爭吵中消磨殆盡,連帶對我這個婚姻的附屬品也不多關心,自然也不想在同一空間中相處。
好在金錢上從不吝嗇,我也習慣了。
我丟下書包,趿著拖鞋到廚房倒水,順帶翻了下冰箱里剩余的速食。
只有些不知放了多久的速凍水餃和方便面,食之無味。
我懨懨地躺倒在沙發上,快要溺斃在這片沉寂得使人畏懼的黑暗。
忽地亮起一束微弱光線,短信提示音歡快流淌。
是我逼著季敘白錄下的鈴音。
「請大小姐查看新短信。」
是少年變聲期時特有的公鴨嗓,啞得像灌了兩斤鹽,還透著些不情不愿的抗拒,夾雜了我的笑聲。
可拿起一看,卻是林渡溪的短信,備注了「乖狗」。
也是我在林渡溪面前,逼他看清每個字,玩味地敲下的。
他神情淡淡,好像羞辱性質的用詞也不能使他觸動,平靜極了。
「大小姐喜歡的,我都接受。」
真沒勁。
我蹺起小腿,把手機頁面滑到短信詳情。
「我到家了。」
平鋪直敘,連個多余的語氣詞都沒有。
我想了想,晾了他好幾分鐘才慢吞吞回復。
「沒睡吧?來我家,請你吃飯。」
「不用道謝了,趕緊過來。」
他太瘦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礙眼。
幾乎只過了幾秒鐘的時間,林渡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大小姐。」
他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一絲不滿,反而在電流的折轉之后,低沉又柔和。
「現在過去需要一些時間,可以嗎?」
那道松軟得仿若踩上初雪的聲線,沙沙地摩挲著我的耳膜。
我下意識地哼了一聲。
「好了別廢話,我都要餓死了。」
林渡溪輕輕地、飽含容忍地回答:「好,你等我。」
一小時后。
冰箱里剩的材料不少,只是都是些我不會動手烹煮的種類。
在林渡溪的手下,變成一道道端上餐桌的佳肴。
都是些偏甜口味的菜式,看得出廚藝上佳,拿準了我的喜好。
我吃得舒心,對林渡溪也就有了好臉色,隨口一問:
「你很了解我?」
只見林渡溪的喉結不自覺微微滾動,繼而抬起長長的眼睫,那雙被劉海所遮掩的烏黑眼睛濕潤潤的,其中不知名的情緒濃郁得令人難以忽視。
在林渡溪緘默、沸熱的注視下,我很難不去注意他喉嚨間消散得只余下淺淺緋紅的勒痕。
那曾經在我手中,將他脖頸收緊至足以控制的范圍,同時也在他喉結處勒下了條深深紅痕的領帶,好好地掛在他的領口。
又是那種迷惘的,水霧彌漫的目光,林渡溪的胸口因為驟然紊亂的呼吸,而稍顯明顯地起伏。
我原以為早將他緊緊地拿捏在手掌心下,卻在此時發現,他周身都是我不能捉摸透徹的謎點。
充滿危險,又讓人著迷。
無視潛意識里狂響的警報,我奮不顧身地躍入深海,一沉而下——
拽著林渡溪的領帶,指尖扣上他顫抖的喉結,碰上那片柔軟的唇。
說出那句壓抑在心底,宛如魔咒一般的話語。
「永遠不許離開我。」
07
體育課,學生三五成群地躲在樹蔭下閑聊。
我坐在操場邊上的觀眾臺,朝數步之外的林渡溪勾了勾手指。
「過來,大狗狗。」
這是句強制性很強的指令。
就像訓狗,簡短強硬的命令會讓他們形成生理反應,隨時等候著我的訓示。
林渡溪微垂著臉,那對烏沉沉、黏稠得似是攪不動的沉黑色澤的眼珠,保持著長時間不轉動的狀態,視線焦點始終執拗地落在我身上。
他在審察我,伺機吞沒我。
與此同時,他大步走向我。
站定在我眼前時,林渡溪向我伸出抻平的五指,平靜地等待我的施舍。
我半仰起臉看他,逆光之中,少年雋秀的面容被金光暈出一圈溫潤的光彩,而細微破口的唇角殷紅,唇瓣干燥。
就像朵因缺水而皸裂的花苞。
我擰開手上的礦泉水瓶蓋,當著他面,笑吟吟地在瓶口沾了個濡濕圓潤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