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季敘白臉上的表情更臭了,陰沉沉地蓄著烏云,倘若不是往來的同學都在好奇地看向我們這桌,只怕要當場發作。
季敘白扭過頭看我,眉眼間滿是戾氣,字音咬得很重。
「他讓我不爽。」
一想到在系統提示的劇情里,同為惡毒配角的季敘白,今后不見得能夠在男主手下討到好處,我對他就多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憐憫。
少惹男主吧,傻孩子。
我一手支著腮幫,饒有興趣地觀察林渡溪進食的模樣。
他似乎并不品嘗食物的味道,送進口的米飯宛如一個任務,幾下咀嚼過后便飛快下咽,只為了填飽肚子。
我從餐盤里撿出塊沒碰過的魚排,扔到林渡溪眼皮底下。
「吃掉它。」
林渡溪沒說話,甚至沒經過思考,筷子夾起魚排就要往嘴里送。
一道怒氣沖沖的女聲打斷了他。
「顧熹,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渡溪抬高的手肘被重重按下,那塊裹著醬汁的魚排在地板滾了一圈,靜靜停在阮薇薇的鞋邊。
我看了眼林渡溪的臉,見他沒什麼外露的情緒,這才皺起眉頭,和阮薇薇對視。
她一臉憤憤不平。
這是未來將會救贖林渡溪的女主,盡管他們現在還不熟悉。
阮薇薇指著地上沾滿污垢的魚排,氣憤地拔高了聲音。
「你平時欺負林渡溪同學就算了,現在還逼他吃你的剩飯,太不尊重人了!」
說著,她就想拽起林渡溪。
不想看似清瘦的林渡溪卻穩穩當當地沒動,任由阮薇薇漲紅了臉,也沒給予一個眼神。
阮薇薇愣了一下,以為他是迫于我的惡名,又馬上改口說道:
「你別怕,我帶你去找班主任,說明事情起因!」
救贖文女主能這麼蠢?
我忍不住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一百八一塊的特供魚排,你把這叫作剩飯?」
「阮同學,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壞了。」
阮薇薇語塞,大而圓的杏眼里涌上淚光,我見猶憐。
我轉向林渡溪,姿態十足地挑釁。
「林渡溪,她說我逼你吃我的剩飯,你覺得呢?」
這時,林渡溪才終于把視線從地板上收回,眾目睽睽之下,點了點頭。
「大小姐的吩咐,我都聽。」
最終,阮薇薇咬著嘴唇,不甘心地走了。
她落下一句:「顧熹,你這樣對待林渡溪,遲早會遭報應的。」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阮薇薇離開的背影。
報應?我才不怕報應。
更何況,誰規定男主就不能愛上惡毒女配?
所謂的劇情無非是系統極力促成的結局,而我是活生生的、站在林渡溪面前的人。
05
學校放學的時間不算晚,夕陽剛剛西落。
我在操場的觀眾席上看田徑隊訓練,打發無聊的時間。
一排高大挺拔的少年里,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季敘白依舊是里面最突出的那一個。
他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汗濕的鬢角在晚霞余暉的映照下,折射出熠熠的光。
隨即,輕而易舉地跑到了第一,沖過終點線。
季敘白隨手撩起上衣,擦了擦濕漉漉的下巴。
一旁圍觀的女同學羞怯怯地攔住了他,遞過去一瓶水。
嬌小的女生在季敘白跟前幾乎不敢抬眼,細聲說了些什麼。
而季敘白低下頭,認認真真地回答她。
距離太遠,我聽不清他們的對話。
只見少年的唇角微微地扯動了下,神色柔和。
倏爾,他轉過臉,眼底含著笑意,遠遠望向我。
光看口型,那是極為簡單的一句話。
他說:「抱歉,有主了。」
地平線上,黃昏將盡。
季敘白走過來,單手拎起我手邊的書包,笑得不羈。
「走了,大小姐,送你回家。」
平時這時候,家里的司機都會早早在校門口等我。
今天我打去電話,讓他不用來接了。
正好有些話想跟季敘白說。
視線盡頭,霓虹燈是倒落的銀河。
整座城市的燈宛如繁星,夜色是一張寬曠的網,攏住了漫天星斗。
我走得很慢。
人高馬大的季敘白為了不落下我,委屈了自己一雙長腿,小步地跟在身側。
街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兩道黑影親密地挨在一起。
我主動開口:「阿姨的病情好些了嗎?」
半個月前,我去療養院看過季敘白的母親。
那個原本只能躺在病床上的病弱女人,已經能在護工的幫助下,做一些簡單的康復運動了。
她會溫柔地拉住我的手,絮絮地說些季敘白小時候的事情。
「他是個重情義的孩子,不然也不會為了我,和他爸決裂。」
「如果他欺負你,你和阿姨說,我教訓他。」
季父酗酒好賭,每每輸錢后對季母非打即罵。
一次失手將季母打成重傷,雙腿癱瘓。
季敘白毅然地帶著母親逃離了充斥著暴力的家。
可他無力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
我是在路邊撿到季敘白的。
滿臉血漬、傷痕累累的少年倒在車前,那雙漆黑的眼睛明亮得驚人。
我將他送去了醫院。
這之后才得知在學校里獨來獨往的特招生,逃課是去打零工,為了一百塊給別人做打手,落了一身傷。
我的生活無趣得宛若一潭死水,而季敘白讓我感覺到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