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似乎是看見了聞頌,又似乎是看見了聞禮。
連日的舟車勞頓,我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在夢中,如一葉扁舟,在廣闊無邊的海上漂蕩。
奇怪的是,海浪是滾燙的,蒸騰的熱氣,讓人呼吸不暢。
一個大浪撲打來,船翻了,我卷入旋渦,全身被暖流包裹,拽入深淵。
醒來時,還是在書店的桌子上。
衣著完好,除去有點頭痛,并無不適。
早已過了打烊時間,書店里的客人已經走光,只有吧臺前留著一盞燈。
「抱歉,我睡太久了。」
老板微笑著搖頭:「沒關系,歡迎下次再來。」
「需要我送您回酒店嗎?」
「謝謝,不……」
他搖搖車鑰匙:「很晚了,書店也偏,我順路送您一程。」
老板順路送我的第三天,牽住我的手,輕吻我的手背。
我默許這段旅行中的短暫戀愛,將其歸為平凡小城的一場艷遇。
第四天,他還是牽住我的手,輕吻我的手背。
「你昨天已經表白過了,顏先生。」
他輕輕一笑:「那不一樣。」
我疑惑一瞬,這有什麼不一樣?
臨別,我湊近親吻他。
他微微一怔,反客為主,加深這個吻。
我窺見溫潤皮囊下的洶涌感情。
在扣住我后腦勺的那一瞬間,我想到了聞禮。
這毫無章法、全是技巧的親吻,是他獨特的風格。
我把手伸進衣擺,并沒有摸到疤痕。
不是他。
這樣,我竟還有些失落。
不滿意我的分神,顏先生懲罰性地輕咬我的唇畔。
可是,真的好像他。
也許是上天替我做的抉擇,讓我有一個新的開始。
再一天的親吻,就全然不同。
那是小心翼翼的討好、挑逗,刻意迎合我的節奏。
緊握我的手心,循序漸進, 是聞頌親吻時的小動作。
不對勁。
有意觀察了幾次, 我發現顏先生的情緒和性格每天都很穩定, 只有在親吻時, 一天霸道, 一天溫柔。
又一次在書店陷入沉睡時, 我費力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線。
視線模糊,但能感覺自己是躺在床上,身邊是兩個人。
左邊是一張帥臉,右邊是一張一模一樣的帥臉。
饒是我意識蒙眬不清, 我也能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聞頌和聞禮在扮演同一個人。
為不出破綻, 聞禮還去做了祛疤手術。
顏先生,是他們二人在自己的性格基礎上,模仿對方的性格。
他們共感, 熟悉對方的情緒性格和生活習慣,卻不了解對方親吻時的細節。
呃, 其實不了解也正常, 真了解那才是不對勁。
意亂情迷的親吻中, 最容易暴露他們最本真的性格。
在他們的對話里, 我慢慢還原出這段艷遇的真相。
「阿顏發現我們的真實身份怎麼辦?」
「我們一直假裝的是同一個人, 她最后猜誰的名字, 那就是誰贏, 另一個人退出,不要讓阿顏不開心。」
「可如果沒發現呢?」
「那我們就一直輪流假裝顏先生,不要讓阿顏陷入為難。」
「我們三個人不能一起生活嗎?」
「阿顏一聲不吭地離開,說明她寧可誰也不選, 也不想卷入這種不倫的戀愛中,我們不能太自私。」
「希望阿顏發現不了,這樣我們誰也不需要退出,阿顏也不會被人說閑話。」
「給不了阿顏健康的戀愛,就表演健康的戀愛。」
……
感覺自己又回到一樓書店的桌子旁,我托著下巴, 緩緩睜開眼。
這兄弟倆有道德嗎?他們使詐演戲, 甚至玩迷暈這一套。
這兄弟倆沒有道德嗎?他們還站在我的立場,設身處地為我考慮。
有點道德,但不多。
我抽空更新那條提問:【他們現在假裝同一個人跟我談戀愛,以為我不知道。】
至于其他人再回答評論什麼,我已經不放在心上。
旅行途中的見聞, 讓我的思想開闊很多,并不會像開始那樣為難。
當事人不介意的事情,旁人也說不了什麼。
生活中, 并沒有那麼多觀眾。
新生活繞不開這兩個人,那將錯就錯。
現在的我更加好奇,如果我一直假裝不知道,作勢逼婚, 這兄弟倆又該怎樣應對。
談一輩子戀愛?
也不是沒有可能。
紙包不住火。
自作聰明最容易翻車。
我很期待,他們露餡的那一天。
「走啦阿顏,我送你回酒店。」
跟在他的身后,我玩味地翹起嘴角。
今天這個, 是阿頌,還是阿禮?
臨別親吻時,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