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我的佛珠手串,是極品全鬼眼野生海黃珠子,對眼的珠子原料很難得,更何況那是整整一串極品對眼。
闖哥為了自己的愛好,開了好幾家古玩店。
就如同付雷后來專門成立了園藝公司。
闖哥其實對周燼很好。
我相信他是真的欣賞周燼。
孫大闖這個人,從小在刀尖拭血,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見過,眼睛很毒。
他覺得周燼不錯,因為周燼講義氣有血性,還有良心。
他很早之前就對付雷說過,阿燼這小孩好好栽培,將來是個好苗子。
適合留在他們身邊混黑道的好苗子。
闖哥要周燼留在他身邊幫忙。
他只需一句:「阿燼你是瞧不上哥哥這人,還是心里對哥哥有意見?」
沒人能不識好歹地拒絕他。
連付雷也道:「既然闖哥賞臉,阿燼你就去闖哥那里幫襯一下吧,跟著闖哥能學到很多東西。」
付雷哥有自己的打算,他當然是為周燼著想的。
他說,當著這麼多人不能不給闖哥面子,而且闖哥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都交出去有人打理,周燼沒機會碰到的。
他還說了,闖哥不是不講理的人,周燼那些想法可以慢慢跟他說,多提幾次,闖哥不至于霸占著人不放。
至于付雷,也會勸孫大闖放周燼離開。
嗯,一切都跟我們想的一樣。
可是半年之后,海港岸邊,警方追捕,闖哥被當場擊斃,周燼跳了海。
我不明白。
阿燼明明說過,那些東西他沒碰過,孫大闖也不會讓他碰。
周燼在他身邊,無非是幫他盯著點古玩店的貨,跟他一起去古貨市場,也聽人講翡翠等級,蜜蠟真假。
闖哥還經常帶他去各地拜佛。
他們去寶華寺,寶蓮寺,大相國寺。
也去普陀山。
那時候我在掛老房子出售,因為周燼說了,闖哥答應了可以讓他離開。
他拍了拍周燼的肩膀:「雷子給我說了,這樣,哥哥也不為難你,你自己想清楚,咱們這條路,踏上了很少有能回頭的,你瞧我,仇家太多了,我要是跟你一樣放下了,指不定哪天就橫尸街頭。
「你想清楚了,以后想回來,闖哥隨時歡迎。」
阿燼當然跟他不一樣,他的手還很干凈。
十一月初,周燼與闖哥一起去海港碼頭接最后一批貨。
他說是孫大闖與云南佬敲定的一批象牙制品。
孫大闖很重視這批貨,因為里面有他心心念念的極品天眼珠。
他們一行人于深夜去了海港,再也沒能回來。
寒冬的天氣,跳海,基本無生還機會。
明明他走時說,這是最后一趟,明天開始,他就不必再去闖哥那里了。
11
我三十歲生日這年,周燼已經失蹤了整整七年。
我們的新房,早就裝修入住了。
臥室陽臺是一面落地窗,很寬敞,是我喜歡的那種。
我通常睡到日上三竿,懶散地躺在陽臺椅子上,吞云吐霧。
三十歲的代嫣,有長卷發,精致的臉,好看的指甲。
有房子,也有錢,還有人追。
比如那位外表不茍言笑的端莊律師,在我甩了他之后,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對我感了興趣。
我不見他,他便打電話到金朝,輕飄飄一句:「我要訂廂。」
葉誠自己訂了個大包廂,既不唱歌,也不要小妹陪酒,只讓人叫我過來,一本正經地對我道:「代嫣,我們談談。
」
「葉律師,我們不熟,沒什麼好談的。」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彎了彎嘴角。
他同樣好笑地看著我:「床都上了,別總說我們不熟。」
「上了床就算熟人?那我熟人可太多了。」
我笑得漫不經心,葉誠面色頓時不好看,抿著唇,下頜線繃緊。
「我不信。」
「隨你便。」
我在包廂點歌,唱大悲咒。
這是我的拿手曲,唱得很流利,曾被阿靜調侃聽完了想四大皆空,快點出家。
她還曾買給我一只木魚,告訴我可以邊唱邊敲,最好敲得客戶都清心寡欲,皈依佛門。
我是個奇葩,葉誠也是個奇葩。
我唱大悲咒,他便安靜地看著我唱大悲咒,我唱心經梵唱,他便安靜地聽我唱心經,神情平靜,有時還后仰著閉目養神,包廂燈光下,金絲眼鏡折射出光芒。
他后來又訂了幾次廂,專程來聽我唱大悲咒和心經梵唱。
他說做律師久了,見慣了太多人性的黑暗,有時候自己也很茫然,因為法律并非萬能,很多時候無法完美。
他心情低落的時候,也喜歡聽歌。
只沒想到,我唱的大悲咒更能讓他心境平和。
我說:「這說明葉律師與佛有緣,出家吧。」
他說:「嫣嫣,別鬧。」
一向不茍言笑的葉大狀,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柔軟。
也會在我凌晨下班的時候,隔著老遠專程開車等我。
他想送我回家。
但很遺憾,后來我敲了敲大堂前臺桌子:
「京淮事務所的葉律師,再來訂廂就說沒了。」
周燼走后,我挺喜歡研究刑法。
販毒量刑標準,海洛因,3g,一年;10g,七年;50g,十五年;100g,無期;200g,死刑。
我一直想不明白,孫大闖為什麼會膽子大到用貨物販毒,還是明目張膽地在海港碼頭。
后來付雷說:「這種事誰好說呢,本來就是生死由命,沒有人能只手遮天,闖哥后來實在是太飄了,得罪的人太多,只是阿燼的事,很抱歉,我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