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外套不在身上,只單穿著件稍正式的商務襯衫。肩很寬,腰很窄,我高至他肩頭處,如果一伸手從他腰側穿過摟住他勁瘦的腰背,肯定是個很舒適又有安全感的姿勢,但被不著痕跡地拒絕過幾次之后,我就再沒勇氣。
乃至如今,我很想擁抱月光下的他,但我的手都不會動一下。
……
那晚之后都是沉默,說完話回到車上,心里空蕩得厲害又靜的厲害,我甚至靠在后座睡了一覺。
被叫醒扶著室友回了宿舍,他一如往常般看著我上樓宿舍燈亮才會離開,但我今夜沒有再去陽臺觀望。
洗漱完收拾好都已經凌晨兩點,但反而沒有了困意。
躺在床上看手機,兩年多前陷入單方面甜蜜的我,將手機上周降所有的聯系方式備注都定的膩人的「男朋友」。
這會怎麼看怎麼覺得諷人,我逐個逐個緩慢緩慢地把他換回他的姓名,所有的聊天記錄通話記錄都刪除,取消置頂,他的賬號輕易沉入最底下。
第二天醒得晚,一側頭就發現室友臉搭在我床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昨晚上沒醉死。」她說。
大早上就被她提醒我已經恢復單身,并不是那麼愉快的一件事情。
我摸了摸她的頭。
「今晚上我陪你去喝酒,我一滴不沾。」
我就笑了,「想什麼呢,我和你們的情況不太一樣。其實若是可能,我也想談一場你那樣的會生氣、會驚喜、會哭、會笑的戀愛。」
我嘆口氣坐起來,「但你看,我和周降……模范了三年,不覺得太虛假嗎。」
她依舊眨巴眼,「但我覺得你們感情挺好的啊……」
「因為沒有感情,才會顯得感情好吧……」
我并不遲鈍愚笨,當時與他表白,從周圍人的只言片語和周降的情緒態度我也猜到他心里有個碰不得的前女友。但那時年輕一股沖勁,沒想過退縮,以為自己努力就可輕松占據他的心思。
不撞南墻不回頭,但撞過,也就不后悔了。
5
周末我哥打給我電話讓我出去吃飯,和嫂子。
是家常去的浙菜,我哥看到我第一反應就是往我身后看。
「我降哥停車去了?」
我推了一把他的腦袋,「分手了。」
「哦,分手了。」他反應了半分鐘,突然轉過頭來,「什麼?分手?他把你甩了?」
「……」我定定看他兩秒,覺得他實在是大驚小怪,轉身想走,被他拉住。
「姜遠,我煩得很,你別惹我。」
「怎麼就分手了?你倆感情那麼好,給哥說說,他惹你生氣了?」他還是嬉皮笑臉。
我搖搖頭,「不是,反正就是分開了。和平分開,不合適,你別到處喳喳,也別去找他。」
他扁了扁嘴,「那到底為什麼啊,處了三年才說不合適。」
遠處的他的女友在餐廳門口朝我們招手,我推他過去,「別問了,反正以后別再亂起哄,也別去問,我尷尬人家也尷尬。姜遠,聽到沒。你和他該怎麼怎麼,我和他就是單純的不合適,沒誰對不起誰。」
我哥看著跳脫又愛瞎鬧,經常坑我,但其實很護我,我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他和周降之間有隔閡,那更尷尬。
但運氣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我跟著他們剛進餐廳,在前臺點單。
正低頭在看菜單,嫂子就捏了捏我的手。
一側頭便看見周降從里面的一間包間推門走出來,身邊是西裝革履的工作伙伴。
我哥在旁邊攬著嫂子,瞥了我一眼,招手和周降那邊打了個招呼。
也沒法裝沒看見,周降偏頭和身邊的人說了兩句就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黑色正裝,顯得他腰腹瘦窄雙腿修長,他皮膚白,這樣的深色衣服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加貴氣。
「周哥,」我叫回未曾和他戀愛時我哥教我叫的。
他似是短暫地停了停動作,然后很快恢復,笑了下,「你們來吃飯?」
顯而易見的事,這種客套的白話實在是沒有營養,周降什麼時候也開始說這種對白。
初見時他明明是個肆意灑脫的少年,從沒有他主動去找別人的時候,他就算蹲在角落的轎車里刷手機,會有我東找西找跑過去煩他,也會有幾撥人跑去給他送水杯送零食。
我的手指觸在塑封的光滑的菜單頁面,心里突然反應過來。
這三年,何止是我變了一個人,周降也不再是我初見時陽光下隨意癱著打電話的大男生。這幾年,我是局中人,看不分明,但周降早不是當時剛畢業的那個表面帶笑但實際誰都不放在眼里的年輕大學生。
我無意識地摸索著菜單,緩緩點了點頭。
但我前段時間又看見了當初的他,很奇怪的是,當時環境昏暗,一眼掃過去,我甚至沒想太多,之后每每回想,細節卻逐一浮現。
我這些年見到的周降永遠光鮮,沒有絲毫差錯。而那晚的周降額發凌亂,在凌晨的居民樓下聲音也絲毫沒有收斂,滿是怒意的臟話,在草地月光照射下他的袖口有褐色泥點痕跡,襯衫太白,所以他前胸蹭上的細小的口紅印如此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