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只覺得這人不可理喻,簡直就是個瘋子。
「你這是偷換概念,為自己卑劣的行為找借口!冤有頭債有主,歸根結底還是你爸媽的錯,憑什麼把怨氣撒在姚恬身上?!」
程若晴抬起下巴,倔強道:「不!就是她的錯!自從她出現,我就沒有過一天安穩日子!爸爸越看我越不順眼,之前追我的男生也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包括你也一樣,如果沒有姚恬,我和你也不會撕破臉皮,說不定還能成為好朋友。」
我連連搖頭:「拉倒吧,道不同不相為謀,況且你人緣那麼好,不缺我一個。」
「人緣好?」程若晴指了指自己,輕蔑一笑:「這幫人整日圍著我,不過是因為我出手大方,經常請客吃飯,她們只是在利用我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已。」
我冷眼看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那你呢?不是也很享受被人擁簇的滋味?招搖過市,倍有面子,其實你和那些人都是互相利用罷了,沒必要這麼矯情。」
聞言,程若晴沉默下來。
我又道:「姚恬是否無辜只有你自己清楚,說白了,你就是沒能力反抗造成這段孽緣的真兇,偏又不甘心,只能把矛頭對準一個無依無靠的弱者。但無論你給自己找多少理由,都掩蓋不了你窩囊的事實。」
走出教學樓,天色微沉,黃昏的涼風撲面而來。
我站在門口,無意間一瞥,看見姚恬隔著重重人群朝我招手,小跑奔來,心情登時愉悅明朗。
三兩步跳下臺階,一把挎住她的胳膊,倆人嬉笑著朝外面走去。
「相機呢?給我看看照片。
」
「別著急啊,我都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你怎麼就知道吃?小飯桶。」
「胡說,我明明是你的小月亮。」
「你酸不酸?」
「我都看見了,通訊錄里你給我備注的是小月亮。」
「哦......那你給我備注的什麼?」
「不告訴你。」
后來,姚恬在我手機里看見了她的備注,是「黑夜」。
我說,有黑夜才會有月亮。
姚恬卻說,是月光照亮黑夜。
10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后,姚恬唉聲嘆氣:「看來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無論怎麼學都沒用。」
我安慰道:「你原來一直待在高市,那里師資水平差,如今能考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姚恬搖搖頭:「這次考試我還是超常發揮呢,高考那天如果沒有老天眷顧,恐怕我連二本的分數線都過不了。唉,算了不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話雖如此,可姚恬回家后還是苦思冥想了很久,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幾日后,她興沖沖地給我打電話:「小月亮,我決定參加藝考啦!」
彼時我還在賴床,迷迷糊糊地問:「你考慮清楚了?」
「嗯!我仔仔細細想了一夜!」
電話那頭的語氣十分興奮:「與其在一個普通大學念一個我不喜歡的專業,畢業后再從事一份枯燥無味的工作,不如直接放棄!雖說藝考競爭很大,但平均分才三百多,而且我學了十年的舞蹈,總不能白白浪費,可以試試!」
聽她這樣說,我也跟著心潮澎湃起來:「好,我支持你!」
姚恬找了個舞蹈班,每天從早上九點練到下午五點。
我正巧在她隔壁上課外班,上午補英語,下午補數學。
中午倆人就去附近的書店打發時間。
那是一個不到三十平米的二手書店,人很少,里面昏暗擁擠,成摞的舊書雜亂無章地堆在各個角落,想看什麼自己去找,找不到也不要問老板,因為他也不知道。
老板是個佛系的東北大哥,整日叼著煙打游戲,心情好時會請我倆吃冰棍喝飲料。
某日他突然問:「你倆是剛從少年宮那邊過來?」
姚恬放下書包,嗯了一聲。
老板又道:「每天都是?」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老板撓撓稀疏的頭發,不解:「你倆每天不吃午飯,不餓嗎?」
姚恬笑笑:「我學舞蹈得保持身材,一天一頓夠了。」
我也笑:「我媽說我現在長身體,不能餓肚子,每天早飯做得特別豐盛,撐得我直打嗝。」
老板哦了一聲,蹺起二郎腿繼續打游戲。
沒多久,氣溫驟降,江城幾乎一夜入冬,老板罵罵咧咧地吐槽南方為什麼沒暖氣,撐不住直接暫停營業了。
寒假最后一天,我送給姚恬一雙匡威的運動鞋。
她:「你哪來的錢?」
我:「小金庫,別問了。」
姚恬抿著唇,追問:「是不是你每天省下的午飯錢?」
她這副樣子太別扭了,搞得我渾身不自在,直接把鞋盒塞進她的帆布包里,笑道:「好啦,大不了以后等你掙錢再送我一雙更好的,比如那種鑲滿鉆的水晶鞋。」
姚恬看了我一會兒,輕輕地嗯了一聲。
誰知道若干年后,姚恬真的送了我一雙奢華璀璨的水晶高跟鞋。
那天,她舉起手將鞋跟狠狠地砸在我腦袋上,鮮血模糊了視線。
一片猩紅中,姚恬漸行漸遠,背影猶如幽冷月光,我怔怔地看著,她再也沒有回過頭。
11
一晃寒去春來,萬物復蘇,沈麗珠的身體狀況卻急轉直下。
起初只是失眠,渾身冒汗,她以為是更年期也就沒當回事,后來胸疼,摸起來還有硬塊,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乳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