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特別希望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特別希望身邊所有人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上了高中之后,姐姐經常請假,我更加用心地學,自己學會了還可以去醫院教姐姐,姐姐真的比我聰明好多,很多我解釋地連七八糟的定理,她說一說就通了。
我學的很吃力,幸好有盛朗幫我,無論他在做什麼,我去找他,他永遠先我問找他有什麼事。
他對我很好,可是我慢慢地有些恐慌,不由自主地想,以后畢業,我們可能不會在同一所大學,他會不在我身邊,我卻不能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這樣的想法讓我產生了一種事先防衛的念頭,現在開始,降低對他的依賴,以后分開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我開始減少去找他的頻率,從一天兩次,變成一天一次,再變成兩天一次……
然后他來找了我,來到我的班級找我,很自然地拉開了我同桌的椅子,姐姐不在,旁邊就一直空著。
「沈倩,你最近沒有什麼不會的題?」
我本來在背單詞,他的到來打亂了我的思緒,下意識地回答,「我問班長了。」
班長坐在我后桌,他聽到我說到了他的名字,應了一聲抬起頭,然后看到了盛朗,他們認識,經常一起打籃球。
盛朗說,「他成績沒我好,講得沒我清楚。」
班長朝他翻了個白眼,又低了回去。
「你看他不學好,還偷偷玩手機,」盛朗拿起了我桌上的習題本,翻開來,「我比他了解你的弱項,你問我事半功倍。」
「你拉踩沒完了是吧?」
班長踢了一下盛朗坐著的椅子,盛朗身子晃了晃,他們兩個開始拌嘴。
我在嘗試遠離盛朗,可是盛朗自己跑過來了,也不問我遠離的原因,他默默地把我們的關系拉回到從前。
我就舍不得推開了,怎麼舍得推開別人對自己的好?
盛周上了一所頂尖的醫科大學,他打電話給爸媽說,他認識了可以給姐姐治病的教授,爸爸就替姐姐辦了休學,沒過多久就給姐姐轉院,姐姐去的那天是周末,我也跟著去了,我和姐姐說,「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媽媽跟著去了那座城市照顧姐姐,我和爸爸還留在家里,但是我沒有什麼話想和爸爸說,爸爸看起來也沒有,每日的交集也就是叫我吃飯,或者問我最近學習怎麼樣。
后來給姐姐治病,需要越來越多的錢,我就不怎麼能在家里看見爸爸了。
四個人的家里,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8
不知不覺的時候,爸媽把我關照給了周阿姨,我見阿姨的次數比見他們多,在盛朗房間呆著的時間,比在自己家的時間長。
我不喜歡一個人呆在空蕩黑暗的房間里,那種感覺就像是我被世界隔離了,我真的消失了,被黑色吃了。
我時常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空間,空間暗無天日,沒有溫度,這里只有死一樣的寂靜,無處不在的絕望。
每次從噩夢里醒來,我都不敢再睡覺,我很怕再掉進去,我想出來,我想聽見聲音和看見光。
我變得越來越貪戀和盛朗呆在一起的時間,還有白天有陽光的時候。
高三誓師大會的時候,學校還給我們統一辦了十八歲慶典,放我們出去爬山,去登頂。
那天陽光特別好,照在我身上,我都睜不開眼,但是很暖和,我站在山頂的亭子里,望著山下,恍惚間竟然有了一種凌空的感覺。
盛朗走到了我的身邊,變戲法一樣,手中多了一株向日葵,「18 歲快樂。」
我接過花,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怎麼就說出了口,「盛朗,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身邊還有同學,對于這種話,他們很敏感,立刻興奮地看向我和盛朗。
我后知后覺回了神,想找話圓回來。
可盛朗的聲音已經被風送到了我的耳邊,「好啊。」
同學在起哄,我心里有了分暖意,盛朗從來不會拒絕我的。
再過幾天就是我和姐姐的生日,可惜不是周末,我不能去找她一起過。
那一天爸爸也沒能回來,隔壁也沒有人。
我就在客廳里等,也不覺得自己可以等得到。
事有輕重緩急,對于現在的家來說,一場生日算不了什麼。
然后我就接到了姐姐的視頻電話,視頻里的她穿著病服,戴著生日帽,病房被布置得很溫馨,那邊傳來整齊的,「18 歲生日快樂!」
姐姐,媽媽,盛周,還有不認識的人,那邊好熱鬧,我這邊清冷的像個深淵。
我和她們說完話,忽然覺得一個人在家里悶得很,就一步一步爬到頂樓,在高處吹著夜風,從這里可以看到很遠,難怪姐姐小的時候就喜歡爬到這里。
我繞過亂七八糟的東西,坐上高臺,迎著風,張開五指,手就被溫柔地交握了。
風像是會把人托舉起來。
手機在口袋里響了,我按下接通,聽到盛朗的聲音,「你不在家?在哪里呢?」
盛朗早就過了變聲期,現在的聲音特別好聽。
我說,「你的聲音真好聽。」
他頓了頓,「你在哪呢,我給你過生日。」
我和他說了我在天臺,沒過一會我就聽到身后急促的腳步聲,盛朗喘著氣,手里提著蛋糕盒,「你大晚上來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