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這一條,史導就違反了呢。」
「史導應該是黨員吧?黨的紀律處分條例也規定了,黨員違反社會主義道德的,依照規定應當給予紀律處理或者處分的,都必須受到追究。」
他又意猶未盡地指出:「對了,史導這麼偏心陳瑞,其中是否有賄賂收買的關系,也可以細究一下。」
他笑吟吟地合上手機:「暫時就查到這麼多,我會跟蹤貴校的紀律處分公示,如果我認為處罰力度太輕,也會繼續跟進。」
我整個人都傻了。
真厲害呀真厲害,三兩下就把罪名給列了個清楚。
史導幾乎要咬牙切齒:「我呸!什麼名校博士,也不過是走狗。要不是周思思爸爸有錢,你能這麼幫他?」
方律師溫和地笑了笑:「這跟周總沒有關系。非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我曾經也是一個貧困生,曾經也受到過您這樣的老師和同學的羞辱。」
他望向張副書記:「如果剛才的話有些強硬,請您原諒。我的青年時期,被這些老師深深傷害過。那時候我認定了社會階級是固化的,勤奮的人沒辦法改善自己的生活的。不怕您笑話,我有過報復社會的念頭。」
我爸媽,還有方律師的另一個同事,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見這些話,神色都嚴肅了起來。
方律師看見我們的表情,笑了笑:「正因如此,今天看見史導,我就好像看見了當年那些老師和同學。看見周思思,也好像看見了我自己。區別在于,從前的我自己只會自我懷疑,但現在的我,可以貢獻一份法律力量,為從前的自己,也為從今往后的許多寒門學子。
」
他言辭懇切,說到最后,頓了頓:「如果張副書記愿意的話,可以把我的微信推給貴校的法律援助中心。對這類案件,我可以無償提供援助。」
聽完方律師的話后,張副書記整個人的氣場都溫和了。
這是我今天第一次,聽她說那麼長的一段話。
「謝謝你,方律師。我們搞行政的呢,總是希望家丑不要外揚,但這并不意味著我校就會徇私枉法。史偉和陳瑞的事,我們會徹查到底,你們可以放心。說起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導致監管不力。是我該謝謝你們,你們的出現,讓這件事情及時曝光,也讓我有亡羊補牢的機會。」
幾番對話,已經徹底把史導的前程定下了。
那麼肥壯的一個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發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友好的家校會談已經差不多了,我爸及時收尾:「也到飯點了,張副書記晚上有空嗎?大家一起吃個飯?」
張副書記婉拒:「不必了,我一會兒要去醫院復診。不好意思,不能盡地主之誼了。」
我爸也不介意,大家一陣揮手道別,誰都沒多看史導一眼。
院樓外,夕陽正好。
我爸媽手挽手走在前面,夸張的大金鏈子和惹眼的鉆石墨鏡,此刻倒顯得有點可愛。
方律師把目光投向了正下課的學生們,他的目光里,藏著幾分遺憾,幾分釋然。
一個月后,史導的處分通知放到了我校官網上公示了。
通知總是簡明扼要,大意是查出了他有收受賄賂的行為,在履職過程中違背理想信念,造成惡劣影響,按照相關規定,現將其開除。
至于陳瑞嘛,對他的處分都不夠上官網的。他已經徹底社死了,院內院外都聞名。
新生鴻鵠獎學金也重新評定了,我拿到獎學金后,全部捐給了山區兒童。
官網的新聞欄里,還有兩條不起眼的報道。
知名律師方 XX 成為我校法律援助中心的特聘律師。
山西 XX 集團為我校法律援助中心捐款 200 萬元,設置首個由法援考核并頒發的寒門學子圓夢獎學金。
當然了,這些都和我無關。
我,周思思,繼續穿著愛國品牌的運動鞋,和 80 元一件的快銷針織衫,混跡于門口的夜宵攤,和隊友侃大山。
我不再戴昂貴的手表,也拒絕了我爸「金鏈子送你了」的無良建議。
這一場和輔導員的戰爭,讓我對生活有了更深一層的思考。
這思考說來太長,大致可以用楊絳先生那一句「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來概括。
對了,我還報了法學的輔修班。
今年九月,我就會成為方律師的小師妹。
或許我現在能力有限,但我很期待有一天,我的能力能強大到足以保護身邊的人。
這一天請快快到來吧,周思思,想趕緊做對社會有用的新青年!
(完)
風月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