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鞠了個躬,下去了。
另一個競選的男生走上了臺。
望著他賊陌生的臉,我猶豫地問身邊的女生:「你見過他嗎?」
女生搖搖頭:「軍訓時好像沒這個人吧。」
另一個女生插話:「他是那個紫外線過敏的男生吧,教官說過的,只有他可以全程請假,其他人都不許。」
臺上男生已經開始侃侃而談。
「大家好,我叫陳瑞,我競選班長的優勢如下:第一,我的父母都畢業于本校,畢業后都從事管理工作,我有著深厚的家學淵源;第二,我的家就在本市,我在暑假就考了駕照買了車,便于開展班級活動;第三,我為人積極向上,一直向組織靠攏,有信心把班級建設成一支戰斗力強的隊伍。」
身后的女生交頭接耳:「好嘛,全都是在吹噓自己,沒一個字是我愛聽的。」
另一個接話:「還管理,誰要他管理了。還沒上任呢,官腔倒打起來了。」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史導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
他看向陳瑞的表情,簡直不能更慈愛。
跟看我的眼神,天壤之別了。
陳瑞說完后,史導站起來:「好,兩位候選人都發言結束了,大家在紙上寫一下自己支持的候選人姓名吧。」
一片紙筆唰唰聲中,他又很親切地補充:「第二位候選人叫陳瑞,耳東陳,瑞雪兆豐年的瑞。」
我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報我的名字。
沒關系,反正我臉皮厚。
我笑嘻嘻地高聲說:「第一位候選人叫周思思,周末的周,思念的思。」
史導瞪了我一眼。
然后就是唱票。
史導隨機抽了兩個女生上去,一個讀名字,一個寫正字。
「周思思。」
「周思思。」
「周思思。」
「周思思。」
「陳瑞。」
「周思思。」
……
都報了一大半了,陳瑞的名字底下只有可憐的三個筆畫。
一個正字都沒寫滿。
我的名字底下擂了五六個正字。
哎,這事兒吧,也不是說我有多牛。
主要是陳瑞這個人,缺席了整個軍訓,相當沒有群眾基礎啊。
再加上大家都剛從噩夢高考中解放出來,誰愿意再接受「管理」啊。
此番勝利,實在不是我軍狡猾,純屬敵方太無能。
眼看著班長競選就要塵埃落定,陳瑞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突然,史導打斷了唱票的女生:「你們先下去吧。」
兩個女生不明就里地回到座位,史導走到了講臺上。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事兒,你們班的班委競選啊,不是靠投票的,是學院任命的。」
我滿臉問號:「憑什麼啊?其他班都是競選。」
史導笑了,好像就在等我這句話似的。
「你們班是屬于卓越班,整個學院一屆就一個的卓越班,其他班能跟你們比嗎?這樣,我回去跟書記商量一下,綜合軍訓、高考的表現,擬一個班委名單,回頭發到群里哈。」
這什麼狗屁規定?
我點開微信通訊錄,想找一個上一屆卓越班的學姐了解情況。
沒等我找到,史導已經宣布會議結束。
他把名單往腋下一夾,匆匆說:「行了,都散了吧。哦對了,剛才念到名字的同學記得來我辦公室一趟!」
我攥著手機,看向黑板上我的名字。
那一連串的「正」字,此刻都垂頭喪氣,像敗將。
陳瑞從我身邊路過,特意停下了腳步。
「周思思,你就安心拿你的貧困補助不好嗎?跟我爭什麼班長呢?」
他說,「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背景,爭得過嗎?」
說完,他也不等我的回應,直接走了。
我咬了咬嘴唇,望向他和史導如出一轍的肥碩背影。
這可真是我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被穿小鞋的滋味。
2
下午我其實是不想去史導辦公室的。
但室友從他辦公室回來后,跟我說,史導點名要我去找他。
推開門,史導正在打電話。
好家伙,從對方父親生病住院開始關心,又關心到對方剛讀幼兒園的孩子。
「我和園長很熟,你家孩子要是想參加元旦文藝匯演,我可以跟園長打個招呼。哈哈哈,對對對,是我想漏了,你家條件這麼好,園長肯定早就安排了。」
辦公室里其他人都見怪不怪,大概是史導這一套操作已經重復過太多次了。
我覺得無聊,打開某平臺,刷到一張梗圖,八戒為了討好美女送上人參果,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嘿,你還別說,這八戒怎麼越看越像史導呢?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史導可能以為我在笑他,瞪了我一眼,掛了電話。
「周思思啊。」
我熄屏,乖巧站好。
「老師,聽人說您找我。」
他好像很滿意我的禮貌,點點頭,帶我去了一個空會議室。
我剛坐下,他就開口了。
「周思思,父母都是煤礦工人,年收入五萬元,是吧?」他抽出家長信息表,開始朗讀。
如果我真是個心思敏感的貧困生,這會兒我已經想找地縫鉆進去了。
這還不算,史導還很訝異地問:「現在還有雙職工家庭年收入只有五萬的嗎?」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是煤老板讓我這麼填的。
見我沉默,他又自問自答:「如果情況屬實的話,那你確實該申請貧困生補助。一學期的助學金,都可以抵你爸爸媽媽幾個月的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