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學的時候,輔導員讓填一個家長信息表。
我爸思索了會兒,讓我寫父母是煤礦工人。
好嘛,沒想到這個輔導員嫌貧愛富,處處舔家境優渥的同學,甚至剝奪了我公平競賽的機會。
他幾次給我穿小鞋后,我爸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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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這人吧,說好聽點叫作有個性。
說難聽點,就是腦子有時候不著調。
很不幸的是,我遺傳了他這個特點。
所以他讓我把父母職業寫成「煤礦工人」的時候,我真這麼填了。
家里有煤礦≈煤礦工人。
這個邏輯屬實有點跳躍。
我爸還振振有詞:「誰知道你們學校收集這個是想干嘛呢,財不外露,你在外面也低調點,要是被人綁架了,我最多花兩百萬贖你。」
也太小氣了。
我忍不住提醒他:「現在是法治社會了,我要是被綁架了,你應該第一時間報警,而不是跟綁匪討價還價。」
嘟嘟嘟……
我爸直接退出了群聊語音。
煤老板就是這麼好面子,連親生女兒的話也聽不進去。
我媽倒是沒退出聊天,略微擔憂:「你要是填工人,會不會被穿小鞋啊?」
「不能吧,這都 21 世紀了,還有老師不明白『職業不分高低貴賤』的道理嗎?往上數三代,誰家不是工農呀。」
但我沒想到的是,還真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個人就是我的輔導員,史導。
家長信息表交上去后,他開了個年級大會。
場面話說完后,他拿出一份名單,念了大概十來個人的名字,鄙人不才,也在其中。
我還挺高興呢,以為是軍訓標兵之類的表彰。
沒想到他念完最后一個名字,話鋒一轉。
「我念到名字的這些同學下午來我辦公室一趟,帶著戶口本和低保復印件之類的證明,申請貧困生獎學金。」
我環顧四周,除了我以外,那些被念到的同學都顯得很不自在。
有的男孩子深深低下了頭,絲毫沒有要拿到獎學金的喜悅。
有的女孩子十分窘迫,臉頰和耳朵都通紅。
我是白羊座,總被批評魯莽但確實正義感泛濫的白羊座,當下就舉起了手。
史導看我一眼:「這位同學有話要說?」
我可太有話要說了。
「老師,我記得去年央視就報道過,說助學金評定時應當注重保護學生隱私。您這樣公開點名,恐怕不太好吧。」
謝謝煤老板每天雷打不動的新聞聯播。
讓我成了一個善于引經據典的進攻型選手。
此刻,聽見我直白的批評和「央視報道」四個字,周圍同學都小聲議論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些原本低著頭的「貧困生」,頭好像抬起來了。
史導的臉色顯然有些不好看。
他推了推眼鏡,看了眼名單:「你是周思思是吧?」
我說:「是的。」
他拿起筆,在名單上重重畫了個圈,然后看我一眼,皮笑肉不笑。
「老師這麼做是為你們好,輔導員的事情也很多,我們要盡可能選擇那些效率最大化的操作方式。也希望你能換位思考,多體諒體諒老師。」
我訝異:「原來效率最大化的代價就是犧牲貧困學生的尊嚴啊,泰勒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泰勒是管理學之父,研究管理和效率的那個。
在座的都是一路拼搏考上本校的,軍訓期間就把《管理學原理》翻了又翻的,可不止我一個。
當下有不少同學笑了起來。
史導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把名單一摔:「都安靜!」
然后他盯著我:「周思思,你不想要助學金可以直說,不要耽誤其他想要的同學。這十個名額我是從學校爭取過來的,對學生要求也很高,品德不過關的話,名額隨時可以勻給其他學院。」
階梯教室里頓時一片安靜。
大家都聽明白了,史導話里話外是在威脅。
真不要臉。
他要是威脅我一個,我才不怕。
可他拿十個名額威脅我,我不能不考慮其他同學。
我咬著牙,閉了嘴。
見我沉默,史導很滿意。
「下面進行會議的第二項,班委競選。候選人依次發言,大家民主投票,得票數多的當選。」
軍訓期間,我和同學們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斗歌斗舞斗教官,耍寶必定有我的一份。
所以當時我就報名了競選班長。
也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就想組織班級活動,名正言順地帶大家一塊兒四處玩兒。
很快前一個班的競選結束了。
史導開始念我們班的班委候選人。
念到我名字的時候,他皺起了眉:「二班班長候選人,周思思。」
然后他板著臉,一副不想看我的樣子。
我才懶得搭理他呢。
我三兩步沖到講臺上,興高采烈地跟大家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周思思,來自山西。」
話還沒說完,就有軍訓期間玩得比較好的男同學接話:「山西煤老板!」
史導坐在第一排,背對著同學們。
因此他們看不見他的臉,我卻能清晰看見他嘀咕:「什麼煤老板,就是一破煤礦工。」
我假裝沒看見,繼續自我介紹:「我性格比較開朗,大大咧咧,也比較有責任心。
我高中就是班長,有團結同學的經驗,希望大家可以投我一票,我們一起建設一個熱鬧的班集體!」